那杜麗娘似乎正在熟睡之中,卻又似乎在清醒的狀態,“沒亂裡春情難遣,驀地裡懷人幽怨。”一聲幽幽響起,少女懵懂之中帶著一絲含苞待放的春意,薛蟠原本舉起了酒杯,不以為意,這牡丹亭聽過許多次,原本是不太在意的,可這聲音不僅僅是十分清脆悅耳好像是黃鶯之音,更是多了一絲睡眠之中的磁性和慵懶,好像是真真正正在夢裡頭醒來的樣子,薛蟠將杯子停在了半空之中,眼睛抬起來,凝視到了戲台上,賈珍挑眉,“如何,小柳兒這樣的風姿,如何?”
那扮作杜麗娘的自然就是柳湘蓮了,隻見到他一唱一念身段微微搖晃,眾人的眼珠子就是錯不開了,都是聚精會神的盯著那杜麗娘,薛蟠也形容不出什麼彆的來,隻是覺得這杜麗娘一顰一笑,真真是國色天香,其餘的什麼東西都沒有辦法引起關注了。
堪堪這一段唱完,“出將”裡頭就出來了一位英俊的書生來,手裡頭折了一支柳枝,這自然是柳夢梅了,馮紫英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還有一股子的少年英豪的勃勃英氣,可扮上了柳夢梅,這英氣不見了,倒是存了一些脂粉氣和書卷氣,這才是符合原本的人物形象了,寶玉擊案讚賞,“馮兄真真是厲害的很!這演書生也就是像書生了。”
杜麗娘完全就是杜麗娘,而柳夢梅也完全就是柳夢梅,而眾人神思恍惚的同時,卻也還清醒著知道這兩人原本的身份,或者說,已經完全忘記了兩人的身份,就知道這是一對兩情相悅的如花美眷,正在似水流年。
薛蟠看著台上的二人出神,好像想到了什麼彆的事情去了,一首這遊園驚夢演完,眾人靜氣凝神不由得紛紛長長吐了一口氣,連連讚歎,“這樣的好戲,真真是外頭怎麼見都見不得的!”那邊上的戲班班主也襯托著說話,“若是這兩位爺下海,隻怕是我們這吃飯的地兒都沒有了!”
申翰笑罵道,“彆扯臊了!什麼人都能去你那行當嗎?”
戲班班主賠笑,“自然自然。”
賈珍對著有些悵然的薛蟠笑道,“如何?大兄弟,這兩位如何?”
“如夢如幻,如天上人間,又如春花秋月流水東逝,真真是絕無僅有的。”薛蟠點點頭,真心讚許道,“這牡丹台好唱,卻不見得有人都能說得通這其中的意思,若是不用這種代入感,把自己想成這戲台上的人,又有那滿腹詩書,把這人物的氣質演出來,這一出戲是唱不好的。”
眾人紛紛點頭,寶玉也讚歎道,“薛大哥哥這個身臨其境,的確是再有道理不過了,而且若是沒有書卷氣,沒有這滿腹經綸,是演不出來的。”
那個班主也是佩服的很,“真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哦,不勝演十年戲了!小的原本也不知道,這為何兩位爺就演的如此的好,算起來,若是小的說一句不恭敬的話兒,論起這唱念做打來,總是我們這些角兒練得更苦些的,隻是實在不知道為何就不如兩位爺唱的好,演得好,如今可真是儘知道了!這位大爺說的半點也不錯。”
申翰笑道,“古有一字師,如今也有一言驚醒夢中人了,你這還不快著點認了薛大爺做師傅?隻怕是你這戲班子即刻就要名動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