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霎警惕地四下看看,伸手把月鏡潮拉起來攏到傘內,在那一隊四處搜尋的打手拐過彎前,把門關上了。
*
月鏡潮的身體因為受了忍荷散的摧殘,又被蝕紅之雨淋濕了些或者本來就病弱,情況很不好。
玉霎隻得把自己吃的藥也煎了一份。
她坐在煎藥的小爐子邊上,看著搖曳的火苗舔舐小鍋,思緒飄忽。
藥好了,玉霎端給躺在床上的月鏡潮。
他隻穿著一身中衣,長發散開,白皙的臉上是病態的緋紅。
很難想象,這樣一副弱不禁風的身板是怎麼敢一個人混跡在混亂的魔域。
“多謝玉霎姑娘。”
月鏡潮接過藥時,語氣很慚愧,“玉霎姑娘屢次對小生施以援手,真叫人過意不去。”
“以身相許的話便免了罷。”
玉霎一猜這呆子下一句話八成會是要報恩,先出聲製止,“先喝藥吧。”
月鏡潮乖乖喝藥。
舉止休養都不錯,放在人世裡也是討厭喜歡的小公子風範。
“你家住何方?”
帶月鏡潮吃過藥再稍作休息後,玉霎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大馬金刀地開始發問。
“家住魔京北域,家中僅剩阿娘一人,父親早夭,兄弟唯有同父異母的兄長一位。”
月鏡潮老老實實地回答,又想了想:“兄長現在身處人世,小生沒有見過他。”
“兄長?”
玉霎看他的臉,問道:“真的沒有見過麼?他叫什麼名字,你可記得?”
月鏡潮搖頭,“兄長的信息小生一概不知。”
見她沉思,又猶豫地問:“玉霎姑娘可是想起了什麼人麼?”
她搖搖頭,隻說:“不。”
“家中自有母親在,你既然習人世的章法便該知道,父母尚在不遠遊的道理罷?你一個人擅自離家的嗎?”
玉霎轉移話題,上下打量一番看起來單純清澈叫人一眼看穿的月鏡潮,皺眉奇怪道。
月鏡潮轉頭去看帳子說:“近日我總是睡夢不好,夢裡常常會出現某個麵目模糊的人…小生覺得應該知道她是誰,但小生一點也記不起來。”
“這個夢困擾了小生很久,一想起夢中之人,頭就好疼,心裡也很難受。”
他掉下一顆眼淚,說:“小生應該去找她的,可是,小生記不得她是誰。”
“把夢告訴了阿娘,她隻說記不得麵目的人暫且不要回想,總有一天我們會重逢——在她給小生安排的命運路上。”
“近日小生被夢境困擾得越來越難受,於是求了阿娘給小生一年的時間,這就離開家鄉出來尋找她…”
“小生是要去見她的…一個長著角的女孩。”
月鏡潮自知失態,想去摸手帕來擦淚,但左右都尋不見一張能用的手帕,隻得不好意思地將臉捂進雙手間。
長發滑落肩頭,好不可憐。
玉霎明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在腦內大致推測出了來龍去脈:
小公子月鏡潮為了找到遺忘的女孩而公然對抗家族掌權者母親,繼而得到出走的機會…少年人的執著也真叫人感動。
可,她毀了月鏡潮的清白。
雖說是迫不得已,玉霎覺得自己是有些輕率。
她給月鏡潮遞了手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生實在是太過蠢笨,居然那麼容易就受了人的欺騙,如今發生這種事情…幸而小生得玉霎姑娘救助,但因此汙了姑娘的清白,身上的財物皆被人騙去無以報答,隻得、隻得…”
“行了,我說了不要再說什麼以身相許的話。”玉霎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額頭,說:
“你既然有心上人那便尋她去吧。錢我已經給你,你狠狠心就當做一切沒發生,今日過後速速離去就好。”
月鏡潮固執得像是個小老頭,搖搖頭說:“小生隻是想尋她問個明白,小生和她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一想起她便頭疼很,明明不記得…但是玉霎姑娘,小生畢竟對你做出了這種事,阿娘說,人不可濫情…從一而終最好。”
從一而終?
如今他隻是因奸人之計失身於她,那他若是真的和那姑娘情深意切怎麼辦?
“小生愚拙,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恐怕失態會不可控製,如此大恩…小生無以為報。”
他抬頭,用泛紅的眼睛看玉霎,語氣鄭重:“思來想去,小生還是決定求娶玉霎姑娘為妻。”
又來了。
這家夥和人世裡的呆子一模一樣。
“…昨晚,你叫我什麼?”
玉霎自然不會答應,話題岔開,問。
月鏡潮愣了一下。
他側開臉,展開那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