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拿著法器匆匆出逃的玉霎感受到了身後席卷而來的恐怖威壓,但見天幕驟降,紅月淩空,烏雲掩蓋不住淒厲紅光,暴雷湧動,八方雷光四起。
風雨之中依稀可見惡魂的哭嚎,又像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她聽見身後有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玉藏。
像是月西樓的聲音,又像是惡鬼從牙齒裡發出的呼喚,即將要索命一般。
後頸上的螣蛇骨不斷發燙,預示著更加狂暴的靈源沸騰,有更加恐怖的東西誕生了。
她不敢停下來,操著兩條疲軟的腿埋頭向雨裡而去,風雨更盛。
潮水城乃至整個魔域的人都抬頭望著天幕,蝕紅之雨疊加惡魂,前所未有的怒號猶如戰爭的號角。
玉霎一路狂奔到了一軒天海邊的堤壩上。
一軒天的海麵變得洶湧無比,卷起來的浪有幾米高,海麵上一條船隻也沒有。就算有船也很難能渡過被法術隔絕了的海。
更彆說海裡有數不清楚的海獸,看不見的空中潛藏著諸多害人的術法,稍有不慎,就會在一軒天之中死無葬身之處。
怎麼辦?
玉霎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她想辦法讓自己固定在了堤壩邊的木樁上,望著遠處迷蒙的海邊。
“阿藏。”
暴虐的風裡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聲音怪異又扭曲。
玉霎隻覺得渾身戰栗。
她把魔尊和魔域的太子都給捅了。
絕不能讓他們抓到她。
就是死,也要死在回仙盟的路上。
玉霎狠一狠心,把螣蛇骨拿了出來。
這是師尊何須交給她的法器。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師尊篤定她一定能完成這個任務,私下裡把這樣重要的東西交到了她的手上。
螣蛇骨一直寄生在她的背上,連同碧水榕下在她身上的血咒……因此她時常能感受到蛇骨在她背後蠕動的感覺,就像是要從她身體裡破骨而生似的。
風像淩厲的刀一樣刮過玉霎的臉頰,把她身上的衣衫揚起,要把她推入海裡。
可怕的呼喚又來了。
她回頭望去,像是受了驚一樣轉頭,把螣蛇骨插回到背上。
風暴和雷電越發狂躁,在紅月的注視下,一個黑色衣服的女子朝著洶湧的海岸狂奔而去,在她身後,是泥漿一樣湧動的黑潮。
玉霎的脊椎生出了巨大的蛇骨,她跳入了洶湧的一軒天之中。
這條天塹阻攔了她與人世的羈絆。
在魔域的傳說裡,為愛癡狂的少女在岸上作舞,舞畢跳入大河,化身為大蛇,固執地想去追自己的愛人。
【青娘不甘地化作大蛇,投入水中,縱使岸上有僧人在念咒阻止她的去路,依舊嘶叫著追逐她遠去的愛人,她的怨念無處宣泄。】
海浪漸漸變作了鼓聲,像是在催促。
落海的瞬間,螣蛇骨從玉霎的尾椎處生長而出,她化作了在水中狂舞的蛇,迎著撲麵而來的風暴快速渡海。
就像是傳說裡投河追愛的少女。
她的愛人就是她的故鄉。
仙盟,汀香洲。
她就是遊,也要遊回去。
一軒天的海浪也確實又猛又急,身後有黑潮作祟,追得實在是緊,它們大張著嘴,似要把她吞噬。
風浪打過來,把玉霎淹沒。
她向上掙紮了幾番,又被一個浪潮打過來蓋住了口鼻,翻騰的海浪裡有凶惡的海獸,也有漂浮的雜物。
黑色的惡魂組成的潮浪緊追其後,它們猶如吃人的鬣狗,順著蛇尾抓住了玉霎,把她拖到海裡——失去意識前,她心想,要是能回到仙盟就好了。
三十八年前,半魔即將被趕走前,師尊把螣蛇骨和其他的東西交給她,
“玉藏,你一定要活下去。”師尊何須說,“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玉霎的力儘了。
她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厲害。
她隻是個,被拋棄的可憐人。
願流水有情,送我回到故鄉。
就像她埋葬的,那些葬送魔域的仙盟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