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安靜到無聲, 光線更明亮了。
祈求中的人們全部將目光投在祭台上,投在那晶瑩剔透,明澈亮澤的十字冰棺中, 那道身穿巫師袍的人影身上。
純淨明澈的物體中,蹲著一個蓋住麵貌的巫師打扮的人, 在透出淡淡彩色明亮的光芒下, 裡麵的人顯得那麼神聖,那麼神秘。
他們僵著身體,肢體維持跳舞的姿態, 目光呆愣,瞪大了眼睛,直直盯著突然出現的人和物, 眼中滿是震驚與茫然。
冰棺內, 單膝下指,垂頭,姿態還算英氣的羅知,避免了臉著地的尷尬, 好在他體能不錯, 施展防禦的同時在淩空翻了跟鬥, 順利讓自己腳朝下,頭朝上的穩當落地。
定了定神, 羅知還沒抬頭站起來, 就感覺渾身不舒服,周圍的視線太專注, 太熾熱了,好似一根根剛出火爐的針,令他不敢抬頭。
“好美麗的光芒, 這就是神靈?”
“神靈?神靈降臨了!”
“噢!我的主啊,這就是神靈!”
“快,快跪下,不可褻瀆神靈!”
“主啊,請原諒您虔誠的信徒的失態。”
眾人先後快速跪下,向羅知跪拜埋首,不敢直視:“仁慈的主啊,你虔誠的信徒祈求您,祈求您賜予我們神奇的力量,幫助我們擺脫貧窮與饑餓,治愈我們的病痛……”
頓了頓,羅知垂頭轉動蔚藍的眸子,確認大家都低頭沒看自己,這才緩緩抬頭。
他眨眨眼,藍眸茫然地一掃室內,邊使用“通識符咒”,很快,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奇諾把他丟到貧民的祈求儀式現場了。
聽著貧民們的祈求,看著他們跪拜低頭的卑微樣子,羅知眉頭緊蹙,臉色很是複雜。
他本想快快一走了之,趁他們低頭看不見他的時候,悄然離去,裝點格筆。
畢竟,神靈不會走路,他走路離開會很尷尬,而且他若說他不是神靈,他們一定很失望,那就選擇一種雙方不尷尬又都得到滿足的方式離開。
可是,發現跪拜的人中有老人有小孩,老人身子在發抖,整張臉輪廓尖銳,相當瘦弱。
小孩兒幾歲,也就比豌豆大點,沒戴帽子的小圓頭,在大人的按壓下依然可以看到他蠟黃纖瘦的小臉。
唉……羅知頗為不忍。
“咳咳~”有個老人顫抖著身子咳嗽了起來,聲音沙啞得仿佛喉嚨中灌滿了沙子,顯得很痛苦。
顧慮神靈在場,害怕神靈發怒,他努力壓製聲音,但依舊痛苦地咳嗽了好幾秒才停下。
藍眸內映著黑袍貧民們,耳畔回蕩他們卑微的祈求,羅知意外的冷靜,思緒飛快轉動。
現在該怎麼辦?
他想幫他們,但不可盲目去做,他現在就可以給他們治療病痛,可以給他們金錢,讓他們去買麵包買土豆,但這不能解決他們的根本問題。
羅知深深的明白,當地人貧窮的根本原因,是管理者的問題,也由於貧民被自身的環境和見識所困囚。
原始大陸的管理者,隻管理而不負責。
大人物們隻管管理民眾間的秩序,索取賦稅,卻不負責他們的生活質量,不會想著去改善他們的生活,給他們提供基本的幫助。
教育、營生技能、提供工作崗位等等這些平民本該擁有的基本條件,大人物們從不滿足,他們不關心,也不在意。
因為,大人物不缺人才,不缺勞工。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羅知如果要幫助這些貧民,得教會他們學習、營生的手段、提供工作崗位,才能徹底幫助到他們。
如果,隻是臨時的發發善心,這種事有人在做,每逢節日,會有慈善人士出來向困難的人捐贈食物、衣物,其中有貴族,也有非貴族的有錢人。
這種時候,一年也就幾次,而且不是每個貧民都能獲得接濟,因為貧民人數太多了。
而此刻作為“神靈”的羅知,若出手施舍與他們,隻會帶給他們許多空頭希望、期待,他們收獲到的隻有失望,然後又是新一輪的絕望。
羅知隻是這裡的過客,隨時會離開。
還有一點,他不能如此輕易的回應他們,因為在他們眼裡,他是“神靈”,不能隨便給他們好處,他們隻是殺了一隻動物獻祭給他,沒有做更多的奉獻,他們的奉獻和祈求條件不對等。
不過,他們就是沒有本事,所以才祈求神靈幫助,現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奉獻也是理所當然。
「等等!想抓捕我的家夥很多,今夜我已經跟“不滅之手”結下梁子,雖然我隻是呆在這裡半個月,不代表以後我不會再來……」想來想去,深入考慮了許多,頃刻之間,羅知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看著眼前無助的人們,羅知對他們還是有點好印象的,他們沒以人做祭品,在外鄉人多的塞格林德城,民眾們的意識多少有所改變。
羅知站起來,控製冰棺隨著自己的行動而動,冰棺立於祭台之上,他站在冰棺之中,他準備說點什麼。
在前往塞格林德的途中,羅知有跟隨船長學習古萊語,但還沒那麼快掌握,他現在也就會幾個問候語,會寫點單詞而已。
張了張口,他突然又不知如何開場的好。
「是不是該自報家門?偽神也是有神名的,嘿嘿。」羅知汗顏,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好在信徒們都低頭,沒人看到他。
快速的想了一下,視線內映著自己的冰晶,羅知笑了笑:“我從沉睡中醒來,為‘冰雪祭司’……”
說罷,羅知暗吐了下舌頭,他沒好意思太抬高自己,不過也很抬高了。
據船長說,“祭司”用作神明之名,表示這個神靈的實力在十階之上,真神未達,是少有的接近真神的神靈。
提摩西受“生命祭司”的庇佑,那祂就是羅知的敵人,他怎麼也不能比“生命祭司”差,實力不及,氣勢就不能弱了。
羅知一開口,眾信徒立刻靜默,認真傾聽主的教誨。
大家自覺的反應,室內安靜到無聲,使想咳一嗓子的“冰雪祭司”硬生生忍下這衝動,不好發出不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