媧皇駕霧遨遊,童男童女跟在身後,夜幕之中火光幾不可察。
神靈夜行,遊於朝歌。
雲端之上,童女雙眼金光畢現,俯瞰全城猶如掌中觀物,清晰無比。
此時已至深夜,暴雨停歇狂風斂沒,簷角積水滴答落下,皎潔的月光在長街積水當中探出身形,很快又被申公豹一腳踩碎。
那童女看的真切,就見這在朝歌城走走停停的申公豹,輕聲問向媧皇:“這申公豹是個放蕩浪子風塵中人,生性不喜約束愛自由,可娘娘為何卻讓他,去沾染這玉簡上的因果糾纏呢?”
“風塵中人定有性情之士。”媧皇搖搖頭道:“況且他那放蕩浪子的模樣也隻不過是個掩飾罷了,而他所行之道乃是紅塵修心的法門。”
“娘娘自大羅天外天回來之後就一直心緒不寧。”童女生性聰慧,早就從媧皇歸來之後那句沒有來由的‘可惜留給我們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這半句感慨當中嗅出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那我們這樣會不會害了他?”
“生死全看天,半點不由人”媧皇苦笑道:“從他踏入朝歌城起的那一步開始,他便已經沒有了回頭路,想要不沾半點因果全身而退,又怎麼可能?”
“那他不是越陷越深,作繭自縛到最後始終不得解脫?”童女言語之間已經有些焦躁。
媧皇調笑童女道:“女大不中留,現在胳膊肘就已經朝外拐了?”
“這胳膊肘。”童女看了看自己一雙藕臂,朝身邊怔怔出神的媧皇吐出雀舌:“也不能朝內拐啊。”
良久之後,媧皇收回目光,似是自嘲道:“小到路邊毫不起眼的石子,飄蕩在空氣中肉眼難辨的塵埃,大到站在這方世界頂點,能夠重演天地玄黃的聖人,又有誰能夠保證自己不墮凡塵不染因果呢?”
“你、我、他都是飄蕩在人世當中不得解脫的孤魂野鬼罷了!”
童女滿臉疑惑:“娘娘您神通廣大,又怎麼會呢?”
“我?多少年前我是一個可憐的孤魂野鬼罷了!”媧皇苦澀道,轉過身來挑起童女一根發絲:“隻不過你這個小傻瓜,世間千般苦萬般難,又哪有這‘情’之一字最為煎熬不過呢?”
說著隨手一撚,斬斷童女情絲。
“那申公豹不過就是一句調笑之言,可卻引得你情竇初開,再如此下去,必將陷入萬般苦惱當中,要比那孤魂野鬼還要再慘幾分。”
童女隻覺心頭一震,隨即整個人的思緒陷入到空虛當中,似是那最為柔嫩的心尖兒,莫名空出一塊。
“這種感覺,怎麼會如此心痛?”童女一雙淡眉顰蹙之下,居然莫名想要哭出聲來。
待她回過神來,卻又感覺一切如初。
隻不過再看向那登徒子申公豹時,眼眸當中多了幾分淡然冷漠,卻少了一絲羞澀歡喜。
看著童女的模樣,媧皇不由得想起往事。
許多年前,在那個草長鶯飛的季節,渭水河畔的白衣少年暖如初陽,手捧陶塤曲調當中夾雜莫名憂傷。
少年轉過頭來展顏一笑:“你好,我叫伏羲。”
“我叫女媧。”
感君展顏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