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到了深夜時分。
吹滅油燈,眼前光景立刻斂沒進黑暗當中。
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狹小逼仄的房間當中僅有幾道呼吸聲若隱若現,更顯此刻壓抑沉重。
可偏偏各有心事未曾吐露的幾人,都心知肚明極為默契的,沒有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對於申公豹來說,眼下最要人命的地方,不是已經陷入混亂當中,管理層自上而下高度緊繃,隻等一顆火苗出現,邊能掀起一場生靈塗炭殺戮之火的冀州。
而是遠在萬裡之外,身處朝歌正苦苦維持局麵的商邑薑。
如果說之前治好了商容的怪疾,就如同拔掉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再得益於商府那豐厚的家底,無病一身輕的老爺子在家人的悉心調理之下,自然恢複極快。
可這次,老爺子與王叔子乾共闖七殺樓,就像那馳騁千裡的駿馬摔斷了前蹄,翱翔藍天的雄鷹折斷了翅膀。
他被隱藏在七殺樓裡的東西吸乾了壽元,提前了來到了人生的終點!
縱使這申公豹有通天徹地之能,可在麵對靈魂不斷萎靡,肉體逐漸腐朽,隻剩一具在苟延殘喘的皮囊之時,也隻能束手無策。
在接到費仲尤渾二人的求援信時,老首相商容正值彌留之際。
申公豹本打算對此事置之不理,陪老爺子走完他人生當中最後一段旅途。
卻未曾想,一生要強從不肯示弱於人的商容,強令仆從將他從病榻之上攙扶而坐,然後近乎花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才抬起他那雙沉重的眼皮。
從病榻之上坐起的老爺子,一掃先前的奄奄病態,拿過書信朗聲讀到:“賢弟見字如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自寒舍分彆已有半月之多,期間未能把酒言歡直抒胸臆,雖至冀州夙興夜寐掛念賢弟,每每念及此事。我與兄長尤渾便長籲短歎捶胸頓足,多有神情虛弱憔悴之感。”
“然,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彈丸冀州揭竿起義,納妃一事不見歸期,我兄長尤渾幾欲身陷囹圄為賊人所難!”
“賢弟深明大義又兼得仙術傍身,值此萬般無奈之際,希翼賢弟施以援手,解困除厄,搭救兩位兄長於水火之中。”
“沉吟良久故著此信,念及你我同袍情深,涕淚橫流嚎啕痛哭。”
落款:其兄費仲所書,謹啟順頌時綏!
“巧言令色避重就輕!”商容放下手中信箋,那張蠟黃不已的麵容之上湧出惱怒之意:“彈丸冀州揭竿而起!”
“巫祝郭興的占卜就像是懸在大商王族頭頂上的一柄利劍,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掉下。”沉吟片刻心中已有結論的商容,仿佛又回到當年深謀遠慮的模樣:“整座朝歌看似雲淡風輕一切如常,可實際上早就暗潮洶湧波譎雲詭,所以,眼下這蘇護突然造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冀州屬北恒幽州崇侯虎管轄範圍,出了這檔子事,崇侯家族自當難辭其咎。
東齊淮州薑桓楚與大商王族聯姻,可以暫時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