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人煙稀少的街道,沉默了一會,重新抬起頭,輕聲道來:“她想帶我走,我爺爺奶奶不讓,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她看我好幾回,被我奶奶發現了,她抱著我不肯撒手,我奶奶就拿著掃帚把她趕走了,以前我們住的院子是你們現在的那個院子,我那時候很想不通,為什麼油紙傘經營不好,還要再買一個小宅院呢?”
她吸了下鼻子,笑了,眼淚砸在了她的鼻尖上。
“那是防我媽呢。”
魏淶問:“你媽沒去周圍打聽?”
“沒來得及,我外……她爸媽來得很及時,來到雲城,把她拖走了。”
拖?那個場麵好像很窒息。
魏淶呼吸一滯。
張佳把用過的紙巾,摔到垃圾桶,看了她一眼,“她爸媽把她鎖在家裡,一年都沒放出來過,後來,她就改嫁了,那個男人對她挺好的,兩人還是高中同學。”
事情講完了,這件事情該怨誰呢,誰也不怨,誰也都怨,怨世事無常,怨命運無情,怨張久霖,下雨天去砍什麼竹子,唉,好好一個家沒了吧。
“張佳當時你也還是小朋友,那些事情不怨你,你要覺得這些年被你爺爺奶奶騙了很委屈,可以找他們敞開了聊個三天三夜,你要是覺得你媽媽這些年很苦,下半輩子,你可以多陪陪她,一起旅旅遊,做個美容,沒人能用道德地位去責怪你。”
楊均之直直注視她,“張佳,那些恩怨都是上一輩的事情,要試著把自己當個局外人,會少很多苦惱的。”
魏淶看了他一眼。
張佳沉默著,看著麵前的桌子,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點點頭。
鄰座的人比她們來的晚都走了,麵駝成了一團,茶水都涼了,魏淶喊服務員接水,服務員過來小心翼翼的且明目張膽地瞅了他們好幾眼,人真的很愛八卦。
“都駝了,吃不了了,”張佳攪著粉笑笑,站起來說:“我去結賬。”
“結過了,坐著喝點茶,一會回去給你們做瘦肉粥。”楊均之說。
往外看了幾眼,有個短發女人在往屋裡看他們,這人有點眼熟但沒印象,鎮子就這麼大,可能在哪碰見過,魏淶沒當回事,看向對麵的張佳:“再歇歇。”
張佳點點頭,倒水,窗外的女人眼剛好看到了她的模樣,揪著眉,和老公說話:“張佳不是在家嗎?”
回去後,楊均之去超市買了點牛肉,熬了瘦肉粥,肉香撲鼻,米粒晶瑩剔透,張佳出奇地安靜,好像是個客人,楊均之給她拿一個東西,一句一個謝謝,但她沒什麼胃口,隻喝了半碗,在沙發上睡著了,這一天也沒再做直播。
楊均之和魏淶吃過飯,去壓馬路了,路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人一被一席一枕在公園過夜,有人在公園折菜,就差當場做飯了,有的老太太還坐在馬路邊泡腳……
雲城文化氣息相濃厚,與其他城市城市比較,節奏自然比較慢,魏淶忍不住笑,笑完感歎:“這些人也太鬆弛了,真好啊,我這麼沒提前辭職來這,說不定早就找到人生的目標了。”
“魏姐,這點我可就要反駁了。人生就是一場旅行,來雲城旅遊看的是風景是那種神秘感,而不是你說的為了要做成一件什麼樣的大事才去行動。”
“它不能給我提供價值,為什麼要去做?”魏淶又說:“不過你說的也對,船到橋頭自然直。”
楊均之問:“你回老家準備做什麼?”
“這個問題好像你問過我了。”
“擔心你,不行啊。”楊均之笑笑,眼角的光溢出來,星星都好像跑到了他的眼裡了。
魏淶的心狠狠地向外撞,低著頭也跟著笑,嫵媚動人。
“行啊。”
此刻。
張家老宅子,院子的燈亮著,院子一片一片的光,卻不顯得熱鬨,隻有撲棱蛾子在亂飛,老狗立在牆角舔著尾巴。
屋裡,黃阿婆在剝豆子,剝著剝著,她吸了口氣,給身邊的張阿公說:“我覺得不對勁。”
“什麼又不對勁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哎你說,魏淶為什麼突然去張佳屋裡?專門給她打掃衛生。”剝好的黃豆蹦到地下,黃阿婆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碗傾斜,一大碗的豆子即將滑落,她的聲音沙啞了,“是不是張佳回來了?”
張阿公睨她一眼,“瞎操心,張佳回來能不回家嗎?”他又埋頭嘟囔了聲:“這機子聲音怎麼這麼小,接受不良?明天找他換去!”
“你彆搗鼓你那唱戲機了!”黃阿婆一把奪過,放到身後,瞪了一眼他,“它比你命都寶貴!”
“好好好,我不碰了。”張阿公真害怕她把新買的唱戲機摔了,隻能雙眼乾巴巴地看著她,等她消火。
黃阿婆把手從身後伸出來,逐漸平穩了氣息,道:“當初我們不讓李暮看張佳,你說李暮不會學話給張佳。”
“這一切還不是為了李暮,她想明白了就明白了,想不明白了,讓張佳不理我們,就不理。”
狗吠了幾聲,張阿公揮揮手,“你去看看去,誰來了。”
黃阿婆手撐著桌子困難地站了起來,張阿公伸手扶了一把,等她走遠了,他把唱戲機拿走放轉身回屋,放到床頭櫃的抽屜裡了,又走了出來,他向外看了一眼,是隔壁隔壁的老李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