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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入住璟城商會本莊的彆院懷楹山莊。
有侍女來給玉霎洗澡擦身,淘洗她的長發,烘乾時還用香鬥燒了些檀香,熏在她的背上和長發裡,新換的紗衣也熏的檀香,非常好聞。
買不起魔域昂貴香料常年泡在鄴郡汙濁腥氣裡的玉霎仿佛連精神也被泡鬆了。
魔侍們把她扶到了床上,又請了駐紮在山莊裡的魔醫來治療。
魔醫眉頭緊皺,見她體內多種氣息紊亂混雜,一時之間也不好斷定困擾她的是病是咒,於是開了兩粒丹丸,喂她吃下,叮囑了先靜養一兩日。
吃了藥又睡一覺,醒來玉霎終於感覺身體輕鬆了不少,這時月鏡潮草草應付了潮水一樣圍過來寒暄的本座商會會員,急急地過來看她。
月鏡潮又是初見時候那個打扮,長長的頭發束成低馬尾,用魚鱗紋樣的素色發帶係著,頰邊垂下風流的一縷,落在肩上,穿著鱗織紗衣的鶴氅,水清色的直身,腰間是墨綠宮絛,吊著玉牌和香囊。
他也好好梳洗了一翻,頰邊浮著熱氣的粉,唇色緋紅,眸子含情,看起來水潤潤的,好個書生氣的少年人。
玉霎看得有些愣神。
記憶裡的秀氣男孩子仿佛又活了,他也是這樣朝她盈盈一笑,如同春光乍泄。
“阿玉姑娘。”
得了應允的月鏡潮上前來,周邊的侍女便退下,坐在她的床邊,語氣關切:“你好些了麼?”
“好了許多。”
玉霎點點頭,她塞了一個枕頭在後腰位置,靠在床頭歪著頭同他說話。
黑色長發傾瀉,襯得她的臉小小一圈,似乎比此前在鄴郡時候還要消瘦。
熏人的香氣裡夾雜著些許苦味。
月鏡潮起身拿了香鬥來熏走這一絲絲的苦,又拿來琥珀蜜棗問她吃不吃。
他記得玉霎極不喜歡苦藥,每次吃了藥以後又喜歡吃甜的來中和口中的苦味。
“阿玉姑娘覺得這院子如何?”他揀了一顆喂她,玉霎皺了眉剛想拒絕,想了想還是低頭咬住了。
蜜棗甜絲絲帶著綿軟的香。
倒是不像鄴郡的棗那樣澀口。
“不錯。”
玉霎又吃了一顆,才評價,“種的花很好看,我瞧山頭上都是藍花楹,很彆致。”
“嗯。”月鏡潮說,“據說南部很喜歡藍花楹,紫楓葉這類的冷色花卉,種得多了些,阿玉姑娘也喜歡麼?”
玉霎看著盒子裡色澤漂亮的蜜棗,開口,“讓我想起來我尚且在人世的時候……曾經去過的某處宅院,那裡也種了一株巨大的藍花楹,有人說那是魔族人從魔域移植過來的。”
“阿玉姑娘要是喜歡藍花楹,那我們將來也在鄴郡的院子裡種一棵。”
“那院子太小了,怕是種不了……你還打算同我一起回鄴郡?”
美貌的少年點點頭,非常認真:“是啊。”
“等騷亂過去,咱們不是還要回去麼?”
玉霎搖搖頭,拒絕了送過來的蜜棗。
他把手裡的盒子擱在一旁的小台上,說,“難不成你又要說什麼叫我留下來的話,我不要,我就得跟著你,你要是不樂意在這裡住下,等你病好我們馬上就走。”
“你是商會的人,家世如此顯赫,足夠庇佑你,你為何還要執意出去遊曆?”
玉霎沉默了半晌,看著他,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為什麼?”
月鏡潮也被問住了。
是啊,為什麼呢?
“我……我想跟著你。”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乾巴巴道。
涉及到“為什麼跟著我”、“為什麼不去尋找商會庇護,非得吃苦”等等問題,月鏡潮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會乾巴巴地說一些彆的什麼話。
他的心裡也很迷茫,隻是單純地想跟著玉霎,跟著這個能令他愉悅又想掉眼淚的女子。
他心裡是喜歡她的,但為什麼喜歡。
不知道。
“不要說了,”玉霎側開臉,有些悶悶地說:“也不必在我跟前做些伺候人的事,你救了我,也不算欠我人情。”
月鏡潮背著她逃跑,又守了她那麼久,先前的恩怨一筆勾銷,況且他的身份不低,居然能令那種境界的大魔甘願低頭。
她沒有理由再使喚他,也不能使他在自己跟前像仆人一樣乾活,不知道會招來什麼禍端。
“我有些困了。”玉霎撤了後腰上的枕頭,順勢躺下,“改日再說吧。”
“好。”
月鏡潮朝她笑笑,又立即垂下眸子,有些拘束,說:“那你先休息罷,阿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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