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來紙鶴這東西確實挑人,尹新舟迅速接受了現實,甚至覺得能有一隻會打軍體拳的走地鶴也不錯。蔣鈞行則是丟下這些話之後就回了房間,他將兩把劍解下來斜靠在床頭,難得回憶起了一些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
那個時候,他……也還是玉衡境。
隻不過是剛剛突破玉衡境。
同期的所有修士當中,他是最早抵達玉衡境的那一個,剩下的人裡修為最高的也還在天璣境晃悠。霞山派本不是名動四方的大宗門,彼時也因為擁有一名少年翹楚的天才而聲名大噪,在周圍同門殷切的目光當中,頗有一種“宗門日後的振興就擔在你肩上”的意味。
少年心事當拿雲,他從小在霞山長大,所有人都覺得十幾歲的玉衡修士隻不過是個開始。那個時候的張飛鶴就已經喜歡調侃自己“合該慶祝的時候臉上也沒幾分顏色”,他練劍之餘總愛折騰些與斬除妖獸無關的雜學,憑符飛鶴術就是他一時的靈光乍現。
這種術法並不很難,且無殺傷力,隻能用作警戒,蔣鈞行當初學來也隻不過是因為對方死纏不放實在惱人,可即便他根骨絕佳天縱奇才,卻也無法將小小的紙鶴放飛到天空。
張飛鶴一時覺得難以置信,甚至一時懷疑他是在故意消遣自己,又可能自己這位師弟確實沒多少畫符的天分——但他很快否認了這一點,因為蔣鈞行的引雷符倒是像模像樣。
一模一樣的紙鶴躺在手掌心,卻隻能因為靈力催動而搖晃幾下……這是為什麼呢?
後來就再也沒人關注這件小事了,修行的路程漫長枯燥,而他一直停在玉衡境,直到當時的同門有些身隕,而另一些的修為逐漸水漲船高。再後來張飛鶴也突破了開陽鏡,執掌起門派聯通內外的諸多事物。
總體來說,他的修行生涯可以被簡單分為兩個部分:比所有人都順風順水的前一小段,和毫無波瀾的剩餘部分。絕佳的根骨早已經跑贏了無數人,仙路本就崎嶇,沿途折戟的人不比天上的群星要少,蔣鈞行自認為沒什麼值得抱怨。
他側過頭,門外傳來刻意壓低過的交談聲。
以前怎麼就沒想過,要給紙鶴加兩條腿呢?
*
修士出山,除了完成門派任務之外,也有試劍練習的意圖在。
休整好的第二天開始,尹新舟他們就開始人手一份“當地常見妖獸種類”,進行簡單的突擊學習。
當地最常見的妖獸曰驁郢,具體身長尺寸換算過之後大概有一輛小麵包車那麼大,生有一對巨大獠牙,性喜食人,是破壞工作現場最主要的威脅。
圖案是統一雕版刷出來的,內容非常潦草而寫意,隻能看出這種妖獸脊背生著一叢白毛,長著類似長毛象一樣長而彎曲的前牙,體型介於大象、牛或者野豬中間。
更詳細的內容就沒有了,黑白圖片當中隻能看出是四條腿,顯然編這本書的人並不在乎妖獸的局部細節。
不過麵包車那麼大的野豬也不需要細節……尹新舟想,這種級彆的目標但凡出現在任何人麵前,百米開外都不可能認不出來。
本著敬惜字紙的態度,看完之後需要將活頁的圖鑒重新交還給蔣鈞行,由他用不知道什麼方法收納起來,最終歸於藏書閣——尹新舟還是這一次才知道,藏書閣不僅出借整本的資料,關鍵信息居然還能借單頁。
“一對好牙。”
竇句章看得摩拳擦掌:“我就缺個好劍墜。”
“具體的繳納需由門派裁定。”
徐望忍不住提醒他,不過自己也很快跟著遐想起來:“我印象裡鬃毛也不錯,可製出不錯的毛筆。”
最後是李婉和,她簡明扼要地總結:“皮在鞣製之後,用途更多。”
尹新舟由於不形成戰力,所以也很自覺地不參與這方麵討論,隻在心裡直犯嘀咕,這“還沒開打就分裝備”的模樣真和她之前一起打遊戲的朋友們如出一轍。
妖獸的力量來源來自於體內的丹核,被剖出丹核才會真正死去,蔣鈞行伸手在圖紙中怪物胸腹的位置一點,說:“它的命門在這個地方。”
隨後掃視一眼眾人,又道:“你們三個試著出手解決。”
大家都對此沒有異議,目標優先交給低等級的修士來練手,由他這個玉衡境在關鍵時刻掠陣,這是非常合理的安排。
於是很快眾人就開始商量計劃,竇句章建議挖個陷阱,徐望表示自己可以用紙鶴提前望風通信,尹新舟雖然不在正式的隊伍內,但也儘力表示,如果妖獸突破了防線可以用紙鶴傳信過來,她會想方設法組織當地民夫帶著靈石釘一起撤離,儘量“避免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這個說辭很好懂,但有點怪怪的……蔣鈞行看了她一眼。
最後,所有人的視線投向一直沉默的李婉和,隻見她伸手撥弄了一下插在頭發上的朱釵,袖管帶起香風,溫溫柔柔地開口:“刀劍無眼,屆時你們二位記得要躲遠些,切莫傷了自己。”
竇句章一臉莫名其妙,而早和對方有過合作的徐望此時則麵色鄭重地點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