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拍在手臂上,激活了靈力之後,頓時有種坐電梯般的失重感。尹新舟不知道這種輕身符用在彆人身上究竟是怎樣的效果,畢竟身輕如燕,步履如風多半也隻是誇張過後的形容詞,而這種效果如今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隻讓人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被吹漲了的氣球。
以人類的體積,要是重量真的“輕如燕”,那多半也是要變成氣球的。
這種感覺像是正在探索月球的宇航員:腿上一用力她就能高高躍起到樹梢的位置,隨後飄飄悠悠地落下來,體驗非常新奇。考慮到要調整下降速率,尹新舟從房間裡取了把紙傘出來用作降落,根據傘的開合大小來改變受風麵積。
之後是安全繩,尹新舟將草繩一端係在腰間,另一端綁了塊石頭,用鬆樹枝作為目標練了一會兒準頭,確保在降落過程中能夠套準樹梢給自己止動。
霞山大部分區域都百無禁忌,凡門內弟子皆可自由出入,例外隻有一些私人住所、陣法樞紐和掌門所在的瑞霞峰。而通行區域當中偶爾也有那種不便叨擾的地方,會在入口處就作有標示,比如“丹房重地切勿打擾”。
實際上,在度過了一段充滿好奇的“新人階段”以後,很少會有人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竄,畢竟修士雖然壽數漫長,但仙路崎嶇,大家都各有自己的事要忙碌。對此,尹新舟的態度顯得理直氣壯:雖然入山門的時候有些超齡,但她確實是新弟子沒錯。
既然是剛剛被納入霞山派的新人,那麼對霞山派的一草一木存有好奇心也是常事。
撐著紙傘,尹新舟用近似於跳傘運動員的態度緩緩順著崖壁的邊緣向下試探。霞山的植被茂密,有許多不知道已經生長多少年的大型古樹,於是她就沿著這些古樹的枝乾做跳板,一點一點向著山崖下方的方向飄蕩過去。
直接向下飄顯然比走山路要來得快,沒過多久尹新舟就順利靠著一把紙傘下到了穀底。山澗當中水氣更盛,有潺潺溪流順著穀底流淌,溪水邊上生長著密密叢叢的喜水植物,她在空中調整著方向,向著溪流不遠處的建築群飄去,隱約能夠聽見從中傳來的響聲。
溪水儘頭是一汪深潭,隻是靠近就能夠感到其中森涼的寒氣,潭邊的建築物倚山而建,甚至貫通進了山體的內部,從形製規模上來看,山內還有很大一片區域。
這就有些令人驚歎了——在沒有盾構機的世界裡,開鑿隧道的工程難度極大,即便是成規模的礦山也往往需要數十年乃至數百年的努力,而像是現在這樣造出依山且精妙的建築來,更是不知要花費多少心力才行。
她從最後一根樹枝上跳下來,撐著傘飄飄悠悠落到地麵,山穀當中不比自己原本的住處,天色暗得極快,如今已經隻能看到一線峽外黯淡的天光,反倒是建築物的門兩側點著不息的長明燈,昭示著生活在這裡的人還遠沒有開始休息。
潭水平靜,蟲鳴聲附和著建築物內的奇異聲響。
“你來這裡做什麼?”
突然有人開口問道。
輕身符的效果還沒有解除,尹新舟轉身一跳三米多高,又尷尬地飄落下來,才發現聲音的主人她還算熟悉。蔣鈞行腰間掛著兩把劍,背上背著一把,手中還提著一把,活像是個行走的武器庫。
“我住在這上麵。”
她伸手向天空的方向指了指:“入山門這麼久還從來沒有下來看過。”
“……”
所以就這麼飄下來?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一張符咒從手臂上撕下來,團了團又塞進袖管裡,遲疑幾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輕身符?”
輕身符在大多數時候是用於潛伏的,重點就在於踏雪不留痕走路無聲響,有時也會被用來變幻身法出奇一擊,總而言之常見用法顯然不包括“撐著一把傘去扮蒲公英”。
……不過一想起那隻長著兩條長腿的紙鶴,他又覺得把輕身符搞出這種用途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咳,剛開始學嘛,可能有點用力過猛。”
尹新舟不好意思道:“這是哪裡?看上去好像不常有人來。”
溪水邊有一條石砌的小徑,苔蘚從石頭縫裡生長出來,顯出一派濕漉漉的生機。
“洗劍池,這裡是霞山鑄劍的地方。”
蔣鈞行回答:“我來幫忙試劍。”
尹新舟恍然,原來周圍隱約傳來的是金屬鍛打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