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隻能說有一定概率會如此。”
隨後是男聲:“還有另一部分概率,你可能吃了之後立刻就會死,生與死的幾率基本上可以八二分成。”
“……”
一段短暫的沉默。
“小武哥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問。
“不知道,現在還昏著呢,若是能醒來便可登仙,醒不來的話大羅神仙也沒辦法。”
“……你們之前不是說吃了這藥就能成仙嗎?”
“看運氣嘍,反正咱們這些人如果沒藥吃的話壓根沒指望,有那個心勁的人還不如搏一搏,利害關係早就提前告訴你了,他也是自願,莫要怪我們提前沒說明白。”
已經有人吃了那種藥,尹新舟皺了皺眉,不知道對方口中的“小武哥”究竟是失蹤者當中的哪一個。
“我們能在這兒停留的時間不長,沒有多少功夫在你這裡空耗,若是不能下定決心的話,建議你趁早將這丹藥還回來,省得我們還要在這裡等你。”
又是另一個陌生的男聲:“生死有命,我們是來這裡找人的,又不是來做慈善。”
找人?尹新舟和江之月藏在臨近的兩棵樹後,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等等……我吃!八二分成是吧?隻有二成的概率會死,八成能夠成仙……大不了拚一把!”
尹新舟實在按捺不住,隻見那姑娘閉起眼睛將心一橫,抬手就要將手裡的黑色丹藥往嘴裡塞,結果從樹梢上斜削下來一根樹枝,正落在她身邊三寸的位置,葉片帶起的風精準地將手中的那枚丹藥刮到了地上。
“且慢。”
李婉和站在樹梢上,縱身一躍輕巧落地,明明沒用輕身
符,卻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是霞山劍修李婉和,這位妹妹,來路不明的丹藥可切莫亂吃,你娘在家裡等著你回家呢。”
剩下的幾個人都看向她。
“霞山的?”
其中一個人打量了她一眼:“也對,這附近確實是霞山的地界——不過我們也沒乾什麼啊?吃了這藥有概率會出事,但更大的概率能夠獲得仙力,個中關係我們提前一早就已經知會好了,可不能賴我們蒙騙彆人。”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那姑娘,詢問道:“你說對不對?”
“……是這樣。”
小姑娘囁喏回答:“他們一開始便同我說過。”
“所以說這純粹是你情我願,若是剛剛你們也都聽到了,便該知道我們也從未強求過彆人,隻是給指了條方便路子罷了——至於這條路願不願意走,還得看行路人自己的意見,就算各位是霞山的道友,也總不能要把人綁回家去對吧?”
另一人跟著附和。
這聽上去很有邏輯,而且確實也算你情我願,尹新舟覺得自己甚至都快要被說服了——如果不是有一點問題的話。
“世上沒有這種走捷徑的方法。”
江之月看著那姑娘的眼睛,她站著,一隻手按在腰間的劍上,而對方坐在一節橫倒的樹墩子上,表情還帶著驚愕猶疑:“但凡有人告訴你吃顆藥就有可能成仙,不論對方有什麼目的,都一定是騙子。”
“哎,這話可就過分了。”
麵前的修士兩手一攤:“多努力也沒用,你們倆天生不是一路人,仙凡有彆相去甚遠,癩□□彆想去擋天鵝的道——是不是這些?耳朵都聽出繭子啦!能到我們這兒來的,不都是因為聽不得這些話而沒有認命嗎?”
“……”
江之月雖然聰明,但顯然沒有對方這般能言善辯,一時梗在原地,隻能硬著語氣強調道:“你娘發覺你不見了,在店裡哭了許久,又求我們將你帶回去。”
可這話卻似乎起了反效果。
對方猛然抬頭,直盯著江之月的眼睛:“我不回去!山前鎮是距離仙門最近的鎮子,我自小在這兒長大,剛剛識字爹娘就送我去過霞山,你們霞山派幾次三番不要我,如今還說什麼要帶我回去?我自有旁的去處,學身本事回來,不教爹娘擔心!”
她的年齡看上去和竇句章差不多,尹新舟回憶著自己初高中時的心境,心道大概青春期的年紀多少都沾點叛逆。
可是吃毒藥性質的嚴重程度與逃課看漫畫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尹新舟由於入門時間太短並無多少對霞山的歸屬感,此時隻覺得自己也作為“你們霞山派”的一員被掃射到,沉吟了一下:“那退一步講,你不願意回家,是想要加入他們嗎?”
“沒錯!”
對方哽著脖子,一副態度十分堅定的模樣。
好嘛,尹新舟環顧四周,確認雙方都還暫時沒有想要打起來的打算,於是深吸一口氣,作為了自己的施法前搖:“那我就有些問題想問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門派,維持生計的手段有哪些?門派駐地在什麼地方?統共有多少人,修的都是什麼功法,弟子都是像這樣曆經一番生死才能招進去的嗎?雖然都說談錢俗,但有些事情還是不得不談,不然的話彆說匡扶正道,說不定連自己的晚飯錢都解決不了——你這一次出門匆忙,連換洗衣服都沒怎麼帶吧?”
本以為會被質疑到“仙藥”相關,沒想到她的一連串問題一個比一個實際,讓麵前的這群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道友出身於大門派,可能不太懂我們這些散修的難處。”
他們強打笑容:“我門內大部分人皆曾是被仙門放棄的凡人,如今世道多艱,不過是想多學點本事抱團取暖。至於營收手段,和
你們仙門大派一樣,接一些除妖和護送商路的活計。”
至於門派的名稱和門內據點,對方隻笑了笑,說是小門小派不足掛齒,他們如今連個像樣掌門都沒有,都是一群散修各自支撐著,靠修為最高的幾個人商量著一同拿主意。
似乎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對,於是尹新舟的語氣軟化了一些,重新看向那位姑娘:“那,就算你鐵了心要走,至少也向自己的家人道個彆。仙途漫長,又還要斬斷塵緣,可彆讓之前離家時的那一麵變成最後一麵。”
對方不吭聲了——自己是偷跑出去的,之前執意要學仙法還和自己的家裡人吵過一架……難道要讓留下的最後一點印象變成吵架時的記憶嗎?
“你們該不會是為了把我騙回去才這麼說的吧。”
最後,她很警惕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三個人——真正的修士,統一穿著霞山派的製式玄袍,在童年的夢中拒絕過自己無數次。
能夠踏上這條路的人萬中無一,所有人都這麼說,可她還是想試一試。
窮儘一生都見不到的光景,儘全力踮起腳尖都夠不到的話,能不能從彆處搬個凳子過來?
就在場麵一時僵持的時候,更遠處的地方傳來了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姑娘愣了一下,仔細辨彆一番,隨後換上了驚喜的表情:“是小武哥!他醒了!”
——梁小武,也是失蹤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