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事件竇句章沒有參與,於是尹新舟簡單快速地將前因後果給他敘述了一遍。
對方一副“世事竟然如此險惡”的表情:“竟然以蒙騙凡人為樂,我這就去將此等醃臢敗類拔劍斬了!”
尹新舟隨手按住對方的肩膀,皺眉思索。竇句章這話顯然是氣話,畢竟這比賽當中可以襲擊道友卻不能弄出人命,所有的對決較量都要嚴格控製在切磋的範圍之內。讓她覺得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如果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影真是當初那些手握妖丹的人,那麼這些人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身份、懷著何等目的混進了這場試青鋒當中?
散修允許參與較量,但也要打上好幾場的循環賽來證明實力;力量的要求也便罷了,之後還要在問心鏡前麵走上一遭,嚴格程度比機場的安檢更甚。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真的心懷不軌,有意破壞比賽,那麼估計連賽場的大門都摸不進來。
又或者,情況比自己料想得要簡單——隻不過是她看錯了,又或者當下的環境是某種依托心願所產生的幻覺。有些音修的笛子就會在戰鬥當中產生致幻的效果,想到這裡,尹新舟從手環當中取出一枚鎮心丹,濃鬱的薄荷清涼油味並沒有對當下的情況產生多少緩解作用。
“興許我們還得在這水澤裡走上一遭。”
沉吟良久,尹新舟做出了判斷。
“我是沒所謂,往哪兒走都看你。”
竇句章說:“可惜你我都不會禦劍,又沒什麼在這方麵稱手的法器——順道問一句,你會不會鳧水?”
“……算會一點,但說實話不太想遊。”
遊泳池裡練出來的蛙泳和自由泳到了自然環境當中多少有點不夠看。
但麵前的水澤該闖還是要闖。
尹新舟掏出兩張輕身符,在她自己和竇句章的手臂上各拍了一張。這種符咒的持續時間一般在一小時左右,然而尹新舟本著量大管飽的思路,在出山之前畫了厚厚一疊。
二人踩著水麵,一步一步謹慎向前探索。
有風吹過水麵,漣漪由遠及近擴散到腳邊,最後又越過自己,向著更遠處移動。尹新舟和竇句章向前又走了幾步,比人還高的蘆葦叢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活像是自然形成的迷陣。
“……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
尹新舟篤定地說。
她已經隱約摸到了這個“賽場設計師”的思路。
既是出題,那就一定會有“破題”的辦法。
參與比賽的修士修為被限定在了天璿天璣境之間,也就是說,有了些對戰妖獸的經驗,但單獨對抗尚且吃力。在這個情況下,每一個被“設置好”的難關應該都會有一種或者幾種能夠取巧的辦法。
“比方說,如果我是一個劍氣凝實的劍修,在這種情況下,我會——”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
場外的觀眾位置上,有人問道。
“——我會毫不猶豫地大範圍清場。”
尹新舟道。
“一劍。”
蔣鈞行想了想:“把這些蘆葦斬斷。”
但是在沒有大範圍清場能力且不會飛的情況下,就要先考慮這裡是否是彆人刻意布下的迷陣。她從袖中掏出一張改良過的引雷符,八張撚在一起,折了一根蘆葦纏繞在尖端,再將連了符的蘆葦一頭探進水裡,引動了符咒。
恒定的大電流輸出,這是之前金屬電鍍的手段。
塞進水中之後一陣電流嘈雜加靈力波動帶來的聲響,水澤當中飄上來兩條顫抖翻白的魚。
竇句章:“……你乾什麼?”
他試圖伸手去撿,又被尹新舟拍了一下手背,將那根蘆杆塞進了他的手裡
。
“拿著這個,待等會兒打起來的時候自己切莫沾水,如果是對上旁的修士,就第一時間想方設法讓他落水。”
尹新舟說:“在我家鄉這麼乾犯法,但如今沒人管得著,一段範圍內的水裡若是藏著妖獸保準會被電出來。”
這個距離也正好方便她開槍,若是真有什麼妖獸想要屏氣凝神埋伏到她們二人走到近前去,那也得捱好一陣電,顯然很不劃算。
話音剛落,水澤之下的淤泥裡就彈起來一隻像是個移動的泥巴團一般的東西,尹新舟抬手就是一槍,子彈帶著硝火的味道直接將妖獸打了個對穿孔,又從背後竄進水麵,濺出一片漣漪。
然而透心涼的穿孔似乎並沒有影響這怪物,對方在水麵上扭動了一下,隨後尹新舟直覺不對,猛然向上一跳,當即躲過從腳底下襲來的尖牙。
“你還說你這法子有效!”
竇句章大聲叫嚷,手上沒停地一劍斬下來,還不忘陰陽怪氣:“可真有效,電出這大魚來!”
尹新舟借著輕身符的效果站在蘆葦尖上開槍,依靠後坐力在蘆葦上方來回閃躲。
過去他們遇到的所有妖獸都還勉強能夠看得出來動物的原型——比如蛇、偶蹄目的哺乳動物、飛行的蝙蝠或者翼龍,隻不過在原有的基礎上放大扭曲,然而這一次卻格外挑戰審美底線。
被淤泥包裹著的巨大球形身軀當中伸出了一個長且細的尾巴,尾巴尖上異常地膨起一團,那一小團的尾巴尖正好是尹新舟剛剛開槍擊中的位置。
印象裡有種深海魚類似乎確實是這麼獵食的,好像是叫做鮟鱇魚。尹新舟深吸一口氣,剛剛從腳下竄出來極限張開的巨口幾乎能夠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雖然憑著直覺緊急避險,但那種擦麵而來的腥風和牙尖泛起的冷光仍舊讓人心驚膽戰。
沒有眼睛,整個渾圓壯碩的身軀上隻長著一張嘴,漆黑的怪物像是在水麵上漂流一般直追著尹新舟而來,甚至都沒怎麼受到水中通電的影響。
竇句章被斜著撞飛出去,他整個身子淩空翻轉,像是水中橫飛的雨燕一樣劈斬下來,靈力拖曳著劍光,將那怪物的古怪尾巴斬落劍下。下一秒,或是因為吃痛,交錯的巨齒猛然張開,雖然沒有發出什麼耳朵能夠聽到的聲音,但握著劍的竇句章卻覺得渾身一沉,心臟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伴隨著無聲嚎叫的動作而抽痛了起來。
“……■”
尹新舟罵了句臟話:“是次聲波,不阻止它這附近所有的修士都要完蛋,比個賽而已,怎麼這麼要命?”
“誰知道,不過說不定宰了這隻咱們就賺夠本了!”
竇句章整個人跳到了妖獸的頭頂上,用靈力護住心脈,雙手握劍硬向下捅。劍倒是成功刺破了妖獸漆黑的外表皮,可惜從裂縫當中湧出了更多的黑泥,伴隨著妖獸的劇烈抖動,他腳下一滑整個人猛然向後栽倒,尹新舟不得已在對方接觸到水麵之前解除了還插在水裡的雷符。
另一邊,觀眾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