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在場的所有修士裡麵需要睡眠的仍舊隻有尹新舟一個人。
她十分懷疑,經由這場直播之後,自己“打坐會睡著”這個梗將通過雲鏡湖傳播到各大仙門當中。
然而按當下的情況,這點程度的社死還不算在尹新舟的考慮範圍之內。
天一亮,林緯星見他們兩人身上沒受什麼傷,就留了些治跌打的藥油,同自己的隊友施施然一起離開——人多確實力量大,但這種比賽最重要的是儘可能展現自己的實力,否則的話不如組織一個十人大隊在森林當中開始掃蕩。
而倘若和兩個冷□□配合默契的修士在一道,自己的優勢很難得到體現。
“祝二位接下來賽程順利。”
林緯星真心實意地道彆:“若是碰上旁的弟子落難,能幫忙的話也幫一把——這也是曆屆試青鋒當中允許的。”
尹新舟點頭,心裡還考慮著散修的事,也叮囑了他們一句小心。
根據林緯星隊伍所收獲的丹核推算,接下來他們隻需要一邊找路一邊正常離開森林,所獲得的戰利品應當就足夠交差。之前經曆過兩次擦著死亡線的危險戰鬥,尹新舟如今對於這場比賽的熱情也被澆滅了不少,當下隻想老老實實的按照原定計劃儘快脫離這片森林。
竇句章倒是還想爭上那麼一爭,可惜有了之前探路踩雷的糟糕經驗,他如今也不敢太過冒進,兩人都懷著謹慎的態度一步步探索,向著森林邊緣的出口處走去。
雖然從外側看上去場地十分有限,但實際上明鏡宗所劃定的試煉範圍有兩座山那麼大,其中還包含湖泊水澤等多種複雜地形,在難度上可以類比於需要不斷解決妖獸的多日定向越野。
他們這邊打定了決心“順其自然”地結束比賽,同一時間的其餘地方則爆發著各種各樣的衝突。
張飛鶴站在明鏡宗的一處洞府之前,皺著眉頭和守在門口的弟子們交涉。
“我有事要找葉前輩。”
他說:“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葉同玄師祖不見外客,若是沒有帖子的話,不妨先將情況告知於我們,再由我們幾個代為轉達。”
守在門口的弟子們表情一臉為難:“既然是雲鶴仙君親自登門,我們也能理解一定是有要事,但師祖如今狀況也不太好,設身處地想一想,貴派應當也不會隨意讓人去麵見掌門——”
“……無妨,那我就直接在這兒說。”
張飛鶴皺了皺眉頭:“麻煩他老人家差人查看一下雲鏡湖湖底的封邪法陣,我師弟剛剛看到些不對勁的東西,懷疑是你們這兒的湖底漏了。”
兩名弟子勃然變色,下意識地就想斥責他血口噴人,奈何對方的修為比他們高出一大截,又是霞山派如今說話“最管事”的那一個,隻能強抬起笑容來,說是雲鏡湖的大陣如今這麼多年來從未發生過任何異變,當年為了布此陣,門內的搖光仙人皆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雲鶴仙君您這樣說已經是在侮辱人了。
“不論情況如何,我從霞山特地來一趟就是為了此事,你們先將話帶進去,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輩,若是葉同玄前輩當真認為沒有問題,那便等這試青鋒的大比結束以後再說。”
張飛鶴說完,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
尹新舟和竇句章行走在山道上。
為了儘量避免無謂的交戰,他們這一行繞開了許多“一看就有問題”的場所,抓緊時間向著出口的方向移動。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先後遭遇了幾隻體型不算很大的妖獸,被二人協力斬於劍下。
“這是第多少隻了?”
竇句章手法熟練地用劍尖劃開倒在地上的妖獸屍體,像是用羽毛球拍從地上撿球一
般將丹核剜了出來:“繞開危險地段之後,這種程度的比賽無趣極了——你我二人還都是天璿境,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比賽情況如何。”
“儘人事聽天命。”
尹新舟伸了個懶腰,如今逐漸放鬆的精神開始讓她的嘴裡跑起了火車:“若是山外到處都是這等猛獸,你們這兒凡人的生活可真是水深火熱。”
連金屬冶煉技術都成問題,鋼鐵產量上不去的話,估計連家裡的鐵鍋都得當個寶貝一般代代相傳。而沒有足夠多的鐵器就意味著武器儲量不足,因此凡人的活動範圍被牢牢限製在了仙門的庇佑之內,大部分人窮儘一生都沒怎麼真正看過這個世界。
“你們這兒的凡人。”
竇句章咂摸了一遍這句話,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平時在山門裡練劍的時候就聽說過彆人傳你的謠言,說你是不知哪兒來的邪修私下裡拐去的凡人弟子,不知怎得逃了出來才陰差陽錯地來到霞山。”
說完,他擔心因此而影響到尹新舟的心情,又立刻補充道:“那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我當場就打了他們一頓,你也沒吃到虧——況且自那場比劍之後,估計就沒人膽敢在背後嚼你的舌根了。”
“無妨,我本身也不在意這些。”
尹新舟笑了笑:“造這種級彆的口業也影響不到我什麼,隨他們說去罷。”
“你倒是想得開。”
竇句章一腳踢開麵前的小石子。
“畢竟我的來處確實不太好解釋。”
尹新舟說:“以後若是得空的話,到可以多給你講一講——”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不遠處的樹乾上,有著沾了血的痕跡。
在這片充斥著妖獸的森林當中,唯有人類的鮮血凝結之後會是暗沉的赭紅色。
“走,小心一點過去看看。”
她壓低了嗓音。
他們二人沿著血跡一路找過去,在一處山洞之前見到了重傷倒地的兩個和尚。這兩個人的禪杖就倒在不遠處,尹新舟本想將他們的武器撿過來,可惜使足了力氣也隻能將禪杖的尖端抬起來一點點,嘗試了一下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怎麼回事?”
她問。
“身上有好幾處瘀傷,不知道是人還是妖獸乾的。”
竇句章伸手翻了翻他們的眼皮:“活著還活著,但若是不能及時救治的話,過上一兩天便說不定了。”
“這比賽不是有人看著嗎?”
尹新舟頗覺不滿,看著自己手背上蓋的印泥:“都已經成了這樣還沒人過來管一管。”
說完,她順勢走下來查看這兩個人的手臂,卻驚愕地發現這兩個人手臂上的痕跡已經不知道何時被擦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