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打電話的迫切需求上,尹新舟其實很想給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找補,表示並不是每一根手指都有帶戒指的特殊含義。
然而對方似乎已經全信了她之前開過的玩笑,隻字不提通信戒指的事,滿臉擺出一副“尊重她們當地文化習俗”的態度來,讓尹新舟根本找不到話頭來開口。
尹新舟:“……”
可惡,感覺錯失了一個珍貴法器。
看她一臉懊惱的表情,蔣鈞行不禁在心中莞爾,那點微妙的情緒也被緩解了不少:“是師兄讓你來領任務?”
“他讓我隨便來看看,若是有順手可做的任務便接,沒有的話也不強求。”
尹新舟回答:“我最近忙著建工坊,估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奔波在仙門之外,想著既然是出山,不然就連同門內的委托一並了結。”
還在明鏡宗的時候,蔣鈞行就聽江之月講述過她們的“商業計劃”,此時聽完也並不覺得有多意外:“工坊已經建起來了?”
“算是起了個框架,但是細節之處還是問題重重……”
回想起張飛鶴之前的敷衍式提問,尹新舟不太確定對方是真的想要知道細節,還是隻打算作為“關心門內弟子”的態度稍加了解,於是說得很簡略:“原理都是凡間原理,可很多地方不靠仙術就完不成,想要全憑凡人去做的話又得徒增很多麻煩——我最近一直在考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說到這裡的時候,尹新舟的預期是,興建工坊的話題就此結束,他們接下來要麼會討論些和任務有關的問題,分享一些處理山外委托的經驗;要麼業務繁忙的蔣仙長寒暄幾句之後就直接投身工作……還有可能,對方會聊一聊梁小武,以及霞山如今收集到的情報。
然而蔣鈞行卻仔細思考了一遍她的話,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為什麼要解決?”
“……什麼?”
“我是說,為什麼要解決?”
他問:“依你的說法,你們似乎是想要讓冶鐵工坊裡的所有工作全部都交由凡人來完成。”
“——但為什麼?”
他的表情當中顯露出了真心實意的茫然。
為什麼?那當然是因為,我自己也是凡人,而且這些技藝原本就是由凡人所創造,理所當然又該交給凡人去傳承——然而這些話尹新舟根本沒辦法同對方說出口,截然不同另一方世界是她最大的秘密,倒不是說一定要向所有人隱瞞,而是即便真的講出來,以這些仙人的想象力也沒辦法揣摩那究竟是怎樣的地方。
“因為這本就是留給凡人的東西。”
尹新舟最後隻能偏過頭去,用略有些強硬的態度堅持說道:“像我手中的槍劍、引電淬劍的法門、行遠路不會顛簸的馬車、吹也吹不滅的燈火……按我夫子所教的內容,這些本就應當是世上每一個人都能夠駕馭的東西。”
這個說法多少有些僭越了,蔣鈞行想。
但他又知道那把兵器,秘境當中的記憶清晰又深刻,這東西雖然需要一定技藝才能夠駕馭,但掌握難度並不算太高,平心而論,確實也是凡人能夠使用的法寶。
而且它與神魂並無相連,和門派做出來的製式兵器一樣,但凡能夠批量生產,那麼每個人都能夠領用,在這把槍劍麵前,修為高深與否、劍訣純熟也罷,都起不到絕對的作用。
這確實是給凡人締造出的兵器。
雖然他不通鑄劍一道,但薑老前輩留守霞山多年,蔣鈞行多少從對方口中聽說過一點點鑄造心得。“兵器是鑄造者思想的延伸”,這把武器會被如何使用,往往在鑄造的時候就能夠被猜想個大概。好劍往往難駕馭,但新舟師妹手中的這一把……至少從槍劍背後的設計思路上能夠看出,它確實不太挑用者。
而師妹本身,也確實有著既不同於仙家,也與印象當中的凡人有所差彆的“活氣”。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實在不清楚此時湧動在心間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情緒,對方卻對他的這點反應渾然不覺,還朝著問道台的方向望了一眼,問道:“蔣仙長,還想請問在哪兒才能尋得些好種的糧食種子?我早年學的是百工,對農學一脈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但想要開工坊就一定得從凡間抽調人手,若是農田因此而欠收的話就是舍本逐末了。”
“是師兄。”
蔣鈞行說:“既然你我同為霞山弟子,就不必再像旁人一樣稱呼仙長。”
可是竇句章在這麼叫的時候你也沒反駁……尹新舟在心中暗自腹誹,隻覺得高境仙人的想法實在是很難猜測,但表麵上仍舊不顯,從善如流地稱呼了一句師兄。
對方點點頭,坦然受之。
……算了,左右自己是外門,而對方卻是掌門親傳的弟子,這樣叫算是自己在口頭上占了便宜。
認下這句師兄之後,蔣鈞行果然沒有讓人失望,而是回到了問道台張貼任務的地方,兩人一路並著肩走過長長的回廊,一直到人跡罕至處,蔣鈞行才從存放著陳年委托的木櫃當中挑出了一張紙張已經變得薄脆的任務單。
“這任務的報酬實在沒什麼吸引力,在霞山諸多弟子當中又顯得十分麻煩,因此當初發委托的那位道友將諸多門派全部都拜托了個遍,隻不過一直都沒有人願意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