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蔣鈞行這麼說,尹新舟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錯神,原來是因為對方施了什麼法術。
她感覺到了一點冒犯,但不太多。
畢竟眼前這個人的修為已經到了搖光境,且鎮守獸王的骸骨多年,若是對來訪人員一絲警惕心理也無,那反倒顯得很不正常。而尹新舟自己又確實背負著難以解釋的秘密,即便是同出於一門霞山派的蔣鈞行也無法徹底探知清楚她的過去。
在以上前提條件之下,擁有基礎程度的探究心反倒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這對尹新舟來說並不算重點,重點在於,她方才說出的“磨粒流”這個詞。
現代意義上的“磨粒流”是一種相當先進的加工手段,具體原理是通過具有流動性的摩擦材料不斷對零件進行研磨,實現拋光的作用。
原理聽上去十分簡單,但材料的選擇當中有大學問。作為磨粒流材料的成分中必須要包含粘彈性、柔軟性和切割性等互相甚至有些矛盾的物理特性,甚至需要極細的鑽石粉末用於研磨,而這種加工精度和打磨的細度很顯然不應當是此方世界所具備的。
“冒昧先問一句。”
尹新舟說道:“敢問仙長,這「磨粒流」的材料是從何而來?畢竟在我家鄉,此等物品極難加工出來,須得是工業發展……煉器到了大乘境界,才有可能觸及此等玄妙。”
“她本就是功法大成的煉器師——”
伯勞仙人忍不住插嘴。
然而眼前的仙人並不打算輕易講出答案,而是麵露從容的表情,用那種饒有興致的語氣反問道:“新舟道友覺得呢?我會使用什麼樣的材料來實現這種目標?”
“……”
反正肯定不是什麼正常材料,參考岑守溪他們鑄劍的時候的冶煉用品,這些仙人們在煉器過程當中摻和進去些與妖獸有關的內容顯然是家常便飯。
“鐵屑。”
但尹新舟肯定不能一開始就往這個方向去猜,她先是給出了幾個相對保守的選擇:“金剛砂,樹脂,動物的油脂,類似的東西研磨成粉末,又用合適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很接近,而且新舟道友果然見識廣闊,竟然知曉金剛砂。”
對方很是讚許地又看了她一眼,估計是因為這些年來能夠自由自在探討煉器的機會實在不多:“但還有幾樣,估計你心中也有計較,隻不過不知道應否當著我的麵說出來而已。”
“妖獸的牙齒,磨成齏粉,也是良好的打磨材料。”
她說:“調和的過程動用了一些術法,形成合適的法器也花了我一些功夫,但其中本質應該同你腦內想出來的方法差不多。”
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會對“使用一些危險的生物材料來作為煉器素材”有什麼抵觸,尹新舟意識到。
當然,本命法器的煉製注定是要添進去一些此類成分才能夠成功聯結神魂,這屬於煉器領域內的高級知識,但對方的態度還要更加徹底一些——似乎妖獸的牙齒和砂輪上的硬質砂礫並無多少區彆。
尹新舟不由得想起了伯勞仙人曾經贈予自己的那塊木料:“難不成,前輩的劍,也是……”
“看來你已經見過那把劍了?煉器本就是如此,世間萬物皆可做材料,想來新舟道友應當不是會拘泥於此的人。”
對方笑了一下,語氣當中帶了點懷念:“我剛開始踏上煉器之道的時候,沒少因為類似的問題而同彆人起爭執,甚至動真火的情形也有那麼幾次,哎……不過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看了一眼伯勞仙人:“還勞煩你替我強出頭。”
“本該如此。”
伯勞仙人理所當然般說道:“不必記掛。”
二人相視一笑,最後話題又重新回到了尹新舟所需要的材料上。
雖然已經在夢境之內敲定了煉器材料的交接,但真正的實物交接還得在夢境之外的現實世界裡進行,也就是說,還得委托伯勞仙人幫忙代為取件。
三言兩語之間將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妥當之後,尹新舟此次前往棲衡山的目標就已經被完成了一大半,於是她便打算自覺退場,將現場重新交還給剩餘的一眾玉衡開陽搖光。
簡而言之,接下來是大佬的場合。
然而眼前的搖光仙人卻不打算立即就放自己離開——在場的幾個人裡她明顯是語言表達能力最好的一個,伯勞雖然有問有答,但關注重點總落不到煉器上;蔣鈞行更是好好的故事講不出原本的三分精彩,於是剩下的尹新舟就顯得格外順眼對胃口。
更何況還是煉器師。
頗具天賦,也有心氣。
於是忍不住就想多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