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一拱手,讓開兩步:“還請自便,如果需要講解的話可以隨時叫人來。”
竇句章並不需要,他運起靈力縱身一躍,幾息之間就躥上了身旁的那棵榕樹,又以榕樹為落腳點,三下兩下躍上了高爐周圍的腳手架,站在最高點向下俯瞰爐內熔融狀態的鋼水。
尹新舟這人確實有些不一樣,他想,應當請個畫匠將這種場麵記錄下來。
整個冶鐵工坊的布局都是繞著這最大的高爐建起來的,西側是一排的熱處理爐,上麵統一都插著金子打造的溫度計,用來做彈簧鋼的熱處理;東區則是槍械加工的場所,除了最需要重點看顧的拉床以外,還有一批專門在這裡供職的木匠,如今鎮上放大假,木匠們也都不上工,隻在工作間裡留下了一排木工工具,上麵用布條綁著每個人的名字,防止到時候拿亂。
雖然不是仙人手段,但也真有兩下子,他想。
……雖然不是仙人手段。
其實聽他此行要來臨河鎮,霞山有不少人托他打探尹新舟的現狀,那人平日裡不見在山門久待,人緣倒是真不錯,近年來更是每一個用劍的都知道這個名字。竇句章看著泛起熱浪的鐵高爐,感覺就像是在看向一個小號的活火山口——也不知道究竟是經過什麼夫子的講道,才能學來這種稀奇古怪的本事。
而另一邊,尹新舟在離開之前也有囑咐,那就是希望鎮上能再進購一點“化工材料”,這次想要的是燒堿,有多少買多少,質地精純者優先。
“這個不是鋼鐵生意?”
江之月有些好奇,但還是立即開始安排人手。
“不是你說要做點薄利多銷好打名聲的東西?鐵製品還是貴,尋常人家消費不起。”
尹新舟聳肩:“隻是之前賺來的錢又要砸進去了。”
說到這裡就讓人格外心痛,她們兩個人盤子攤得太開,可總是循環於“賺錢→投資→砸進生產線裡”這種過程,手中的固定資產翻了幾番,可惜現金流來去亦是十分迅猛,不像是傳統生意人那樣且賺且屯。
不過創業初期,難免如此。
“早猜到了。”
江之月睨了她一眼:“你的那份分潤儘由你去用,我今冬要去走一趟拍賣會,看看有沒有可用的丹藥——如你說的,修為也該提一提了。”
一想到對方還是天樞境,尹新舟不由點頭:“如果丹藥有得換,我回山門之後也用勳業幫你兌一些。”
雙方互相禮貌推讓一番之後,尹新舟踏上了回山的路途。
出山許久,霞山門內並無多少變化。
真要說的話,最醒目的區彆大概是山中的四季更替。原本蒼翠的植被如今已經有些枯落,除去時千秋的明霞峰由於法陣的緣故一直保持著常青以外,其餘各峰都或多或少地呈現出了入冬時的景象。
回到住所,照慣例對著已經塵土飛揚的房間一通清洗,尹新舟一邊咳嗽一邊想,自己興許也應當學點陣法,這樣至少可以讓自己在離開山門的時候將住處封鎖起來,布下幾個簡單的禁製,防止房間裡落得到處都是灰。
自己這段時間攢下的勳業不少,可惜藏寶閣內並無多少上新,提供的丹藥也還隻是老套的那幾樣,尹新舟的身上沒有跌打損傷,隻能草草買下有助於入定的幾種,隨後又久違地打算找幾個講座聽聽。
好在仙人的時間觀念淡薄,既不過節也不社交,講堂當中的大課仍舊在按部就班地上,隻不過授課內容仍舊十分自由,尹新舟這一次留了個心,特意避開了張飛鶴授課的時段。
……這一次至少要找個能說人話的講師。
同一時間,瑞霞峰的議事廳當中,年輕相貌的霞山監院突然打了個噴嚏。
“……?”
蔣鈞行看了他一眼:“你修煉時靈力走岔了?”
“沒什麼,說不定是遭人惦記……總不可能是害病,你繼續說。”
張飛鶴將麵前的茶盞一推:“此次出山敲出來什麼情況?”
修煉到他們這個程度,自然是不可能輕易生病的,蔣鈞行於是繼續組織語言:“我同明鏡宗的一位道友一起追擊,逮住了一個天權境的渾淪修士。按照這個人招供的供詞,他們在三年之前曾經舉行過一場儀式。”
見對方要開始說重點,張飛鶴頓時一改原本仰靠在椅背上的動作,坐直了身子。
獸王死於仙門百家之手,流儘黑血,屍體也被分割成數份,分彆鎮壓在五大門派之內,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據傳說,獸王身死卻神魂不滅,如今身體沒有複原的指望,便有好事者開始籌謀從神魂上做打算——雖不知道具體用了什麼方法,但據說,他們想儘辦法花了不少心力,籌備了一場據說能夠喚醒獸王神魂的儀式。
這場儀式讓渾淪派整體大出血,甚至讓門內的一些高境修士都留下了內傷,財物法器上的消耗更是不計其數,可最終的結果卻是以失敗告終。
“他們沒能成功喚回獸王的魂魄,我們逮住的那個人雖然當時不在現場,也尚且沒有參與那種級彆法會的資格,但也從那時的慘狀裡探聽到一二。”
蔣鈞行說:“獻祭的祭品消失一空,陣法也在正常運轉,可最後現場卻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這件事情即便在渾淪派內部也是不可提及的禁忌,自那之後,他們便將這個方案壓了下來,開始另尋他法。”
而如今他們所看到的一係列舉措,顯然就是“他法”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