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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傳來細碎的哭聲,若隱若現,被掩蓋到車轍運動和工具磕碰發出的背景音裡。
尹新舟原本綴在隊伍的最末尾,聽聞之後朝著前麵快走幾步,就見一個背著背簍的女人在壓抑著嗓音邊走邊哄孩子。
小孩臉哭得通紅,甚至還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聲。
“本來是打算帶在身邊,跟著大夥吃飯的功夫喂點米粥喝,可這一時走得急……”
因為這種事情得了仙人關注,她顯得很是羞赧,但卻也憂心自己的孩子,一邊跟著大部隊的行程,一邊柔聲哄幾句。
性命攸關的時候成年人可以忍耐,但顯然孩子不行。然而現在也不能因此就停下來就地紮營開火做飯,尹新舟略微思考了一下,從行囊中取出了她的辟穀丹。
——這段時間裡她一直都跟著眾人一起吃飯,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大家迅速接納了這位“與眾不同的仙人”。木鏟子攪和出來的塊莖湯不算美味但熱氣騰騰,能讓她感覺到與仙門不同的生機與活氣。
尹新舟拿著丹藥,陷入沉思。
成年人能吃的話,孩子應該也……沒問題吧?
本著成人藥物兒童用量減半,嬰兒按照體重除以成年人標準體重算比例的樸素思路,尹新舟將辟穀丹掰開三分之一,取出水壺倒出一小蓋水。
水壺是當地人小心翼翼獻上來的,說是知曉仙人不願飲凡水,裡麵的水他們都煮過一遍。
“成人吃能管三五天,小孩我沒試過,但左右也能頂些用。”
她複述蔣鈞行的話,將剩下的大半顆遞給那婦人:“除了能頂飯吃以外也沒什麼彆的用處,你二人分著吃吧。”
仙人賜藥!她的聲音不算大,但周圍也有好幾人聽見了她們的交談,卻也不敢打擾,隻能悄悄投以目光。
婦人迅速反應過來,低聲道謝之後就將丹藥化水兌進孩子嘴裡。丹藥見效非常迅速,孩子咂了咂嘴就止住哭聲,甚至還滿意地打了個嗬欠。
尹新舟:“……”
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吃下去的那顆洗髓丹了。
靈石樁的排布順序如今已經修改,是按照尹新舟新算出來的結論去構築的,大致與村鎮聯通的官道相齊,眾人如今沿著之
前布下的路徑往回走,沿途還能看見掘出又填上的新土。
忽然,前方的隊伍出現了窸窸窣窣的騷動聲,不少膽子小的人開始貓著腰往回跑,甚至隱約有往尹新舟身後躲的趨勢。她反應不及被人群簇擁著向前,直到走到河岸邊上,才反應過來對岸站著一隻落單驁郢,正虎視眈眈地看著這邊。
一大群民夫聚集在這裡,不啻於大自然饋贈的一場自助餐。
雖然如此,那隻驁郢卻沒有立即就行動,它打量著身穿玄袍的女修,似乎是在判斷著今天這份“自助餐”想要吃下去究竟要費多大的力氣。尹新舟一隻手按在劍上,擺出引而不發的從容姿態,一大群人躲在身後,構成了一個以她自己為尖點的銳角。
倘若是旁觀者的視角,看到這樣滑稽的場麵說不定會笑出聲,可惜尹新舟作為當事人簡直想要戴上痛苦麵具,她隻覺得自己的穿越故事一定大有問題,仿佛剛學會一加一等於二就要去解一道偏微分方程。
但不論如何,麵對危險動物的一條守則是,絕不可以率先在對方麵前示弱。
尹新舟按住劍柄,端出一副從容鎮靜的模樣,心中卻在打鼓,不知道這究竟能忽悠那隻驁郢多久。兩條比野豬還要更長的獠牙銀光增亮,看上去隻需要一擊就能將人撞得粉碎性骨折。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腐腥味,蔣鈞行皺起眉頭,抬手提劍,迅速拉近距離;而白毛獠牙的怪物攢動四蹄,終於下定了決心,踏過並不算深的河水衝向驚恐的人群疾馳而來。
尹新舟拔出了劍。
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清楚此時拔劍的意義,但被眾人所信賴和依靠著的仙人此時此刻應該是要拔劍的——即便這把劍並沒有經過靈氣的包裹和淬煉,彆說削鐵如泥,強度和韌性甚至還不如現世的一些合金鋼。
妖獸轉瞬即至,投下的陰影幾乎將自己徹底籠罩,近距離更能感受到那種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蔣鈞行手中的鐵劍華光大盛,可他同眾人仍舊有著幾十丈遠的距離,此時此刻當機立斷,乾脆將靈力悉數傾注注進劍中,手臂一抬將那把鐵劍直接擲了出去。
呼吸聲,以及心臟急劇鼓動的聲音。
鐵劍帶著破風聲呼嘯而至,正中驁郢的側腹,深深楔在了它的身上;而幾乎同一時間,兩對尖銳的獠牙衝著尹新舟的方向倒去,撞在了某樣東西上,發出金石交鳴般的脆響。
預料當中的痛楚並沒有襲來,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有某種東西正垂在自己頭頂,明黃配色,還有液壓油缸,金屬鏟鬥的最前端露出參差的鋸齒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