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麵,氣氛詭異。
李弘壁和丘福朱能坐在一旁,還在低聲說笑。
楊榮、胡儼等文臣則坐在一旁,臉色不算怎麼好看。
解縉與饒溫書則老老實實地跪倒在地上,皇帝陛下也始終沒有開口讓他們起來的意思。
眼見解縉臉色愈發蒼白,就快要堅持不住了,黃淮不得不硬著頭皮開了口。
“陛下,解學士畢竟有傷在身,長時間這樣跪著隻怕……”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這就是黃淮說話的高明之處。
朱棣聽後冷眼掃過解縉,隨即也點了點頭。
“行了,解愛卿,起來吧!”
“臣叩謝陛下隆恩!”
解縉感動不已地開了口,急忙咬牙站了起來,都快有些站立不穩了。
而正當這個時候,李弘壁卻是突然意味深長地開了口。
“陛下,臣倒是想起了一事。”
“饒司業一直在國子監講學授課,而解學士則在禦前參預機務,二位大人是何時相知相識成了知己好友的?”
此話一出,解縉臉色大變,饒溫書更是滿臉怨毒地看向李弘壁。
然而李弘壁卻是沒給二人反應的時間,好似自問自答一樣,猛地一拍腦門。
“哦哦哦,臣倒是忘記了,饒司業是江西人士啊,那這樣就好理解了。”
“這市井之間不是有一句話嘛,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吉水,二位大人這是同鄉啊,自然應當交好才對……”
“混賬!”朱棣卻突然暴怒,猛地拍案而起。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嚇懵了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哪怕李弘壁也不例外。
朱棣滿臉陰沉地看著李弘壁,冷喝道:“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吉水?”
“李弘壁,這句話你是聽誰說的?”
一眾文臣縉紳嚇得麵如土色,大氣都不敢出。
解縉和饒溫書更是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直流!
這個李弘壁,太陰太毒了啊!
他故意這般陰陽怪氣地自問自答,看似沒有什麼作用,卻是在變相指責解縉、饒溫書這些江西朝臣廣結黨羽、結黨營私啊!
尤其是最後這句“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吉水”,更是直接引爆了皇帝陛下心中的怒火!
曆代帝王,最忌諱什麼?
自然是臣子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啊!
這李弘壁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他完全不顧及後果,非要整死解縉啊這是!
“陛下息怒,息怒!”
“市井流言,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李弘壁急忙訕笑著開了口,並未窮追猛打。
他可不想因為一個解縉,而徹底得罪死了這些江西縉紳!
要知道這句話可不是瞎說啊,而是真真切切的大實話啊!
比如眼前這內閣七卿,就有五個是江西人!
李弘壁還真不敢得罪死了他們。
再者也沒有必要。
得罪他的人,是眼前這解縉,打擊麵不能太廣,更不能隨意樹敵!
朱棣冷冷地看了李弘壁一眼,嗬斥道:“既然是市井流言,那就不要張口就來!”
“仔細你身上這層皮!”
作為永樂皇帝大明天子,朱棣何嘗不知道解縉那些小心思,又何嘗不知道江西縉紳正在日漸坐大!
但他眼下正值用人之際,還沒有坐穩龍椅,不是與解縉等江西縉紳翻臉的時候!
如若不然,以朱棣那殺伐果斷的性子,早就一腳將解縉踹到爪哇國去了,哪裡還能一直容忍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躥下跳!
此外這些江西朝臣也是正兒八經通過科舉大考高中的,即便他朱棣對此很是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要怪就隻能怪其他省份的士子學子太不爭氣,尤其是北疆學子,自大明開國以來就沒有幾個能上榜的,甚至洪武年間還硬生生鬨出了一場南北榜案,引得太祖高皇帝勃然大怒,又興起了一場殺戮之舉。
一想到這兒糟心事,朱棣心情就變得極差,坐在龍椅上麵默不作聲。
他這位皇帝陛下不開口,眾人自然不敢吭聲,隻能老老實實地跪著。
最難受之人,莫過於解大學士了。
他先前跪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站起來鬆了一下身子,結果又被突然嚇得跪倒在了地上,這一番折騰下來,屁股後麵傳來了鑽心的疼痛……
不用多想,他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