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520係統自毀程序被啟動之前,他被拉入虛擬的數據世界之中。那會兒其實他看到過一些東西，但是都被茫茫霧氣遮掩，如同一串又一串的馬賽克,沒能看得清楚。
但是這兩天的夢境,卻幫他抹開了霧氣。程亦琛如願看到了意識世界，也可以稱之為,數據的世界。
第一天的夢境裡，他看到了無數正在運行的數據,一行一行，黑底綠色字跡，飛速從他眼前閃過,根本來不及看清。哪怕是在夢境裡麵，程亦琛也集中注意力，用儘了全部力氣，卻也隻能看到幾個零星的字符。
——除了大部分都是程序字符以外,還有部分中文字體,在一大串的英文裡麵，格外顯眼,也就能看的格外清楚：“意識”、“覺醒”、“重組”、“運算”……
全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詞語，充滿了命運的味道。
作為新時代的青年,程亦琛原本是不信命的,但是接二連三遇到各種係統和外掛bug，他一度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真實感,甚至不敢確定，自己和身邊的人，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不過，隻要林惜言是真實的,真真正正就在他身邊，程亦琛也不在乎，其他的是真還是假。
但是數據世界的出現，突然給他敲響了警鐘。
尤其是520自毀之前，給他透露出來的各種信息，包括，林惜言的被迫意外事件，都讓他嗅到了與眾不同的意味。
仿佛，一直以來，他對這個世界的不真實感不確定感，都有了答案。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著某個東西，給他們寫好了人生呢？而如今，眼前的這一切，都是按照某種那些既定的意誌存在著呢？
第三天的夢境裡麵，程亦琛看到了數據世界的全貌。
他看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仿佛神一樣，俯視下麵的動靜。
而他所立之處，仍舊是一片純白。隻不過，這一次沒了霧氣的遮掩，他得以清晰看到了這裡的所有一切。
這裡還是那個方方正正的立體幾何容器，如同520最終給他看到的那樣。宛若足球場大小的一個空間，最中間，是一台超級巨型計算機。而所有的數據，都始於此，也終於此。
計算機仿佛有自己的意識，時不時就有新的數據組發送出來，透過白色的牆壁，消失在不知名的遠方。也時不時有數據組從牆壁處突然出現，回溯到計算機中去，循環往複，生生不息，宛若一個自給自足的生態圈食物鏈。
巨大的震撼過後，視野再次擴大，程亦琛視線所及之處，一切都在逐漸變小，直至巨型計算機也隻是目光中的一個黑色小點。
這一次，他看到了計算機所處之地。
程亦琛猛然驚醒。
身邊的人睡得正熟，姿勢十分隨意，狂野不羈。
程亦琛情不自禁地就揚起了唇角，小心翼翼將她手腳擺正，自己也好翻個身。一扭頭就看到了林惜言的睡顏，乖巧可愛，雙頰像是撲了腮紅一樣，粉嫩嫩的，在她白皙無暇的肌膚上，宛如初初綻放的桃花，又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讓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來，眉毛也跟著向下彎了幾分，更多了幾分童稚的無辜感。太太真可愛呀。
程亦琛伸出手，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夢裡的驚惶也得以平複。
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林惜言，又看時間才淩晨兩點，程亦琛正打算再次入睡，林惜言頭頂上，突兀地閃現出來一塊霧白色的小屏幕：“解鎖新的數據組，請問您有什麼想要深入了解的嗎？”
程亦琛一下子清醒過來，差點忍不住從床上跳起來，好在堪堪忍住了，再次變得小心翼翼，張了張嘴，卻又不敢發出聲音，生怕一不小心就驚醒身邊的人。
想了想，程亦琛拿起了手機，開始打字：“數據組，是指你的嗎？”
“可以這麼理解。”
程亦琛盯著這行字，讀出了好幾個意思。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數據主腦，是真實存在的嗎？”
“是的。”
“地址呢？”程亦琛其實已經猜測到了是在什麼地方，但保險起見，還是要再次確認一下。
係統的小黑板閃爍了一會兒，最終給出答案：“沒有權限。”
程亦琛隻好換了個問題：“未來發生的事情，是數據計算的結果嗎？”
“是，但也不全是。”係統回答，“足夠的數據能夠測算任何的可能性，但，也僅僅隻是可能性而已。”
程亦琛又覺得係統話裡有話。
不得不說，這些邏輯數據的思維清晰度，比大部分都要強得多，不僅能夠長話短說，儘量簡潔地敘說事情的經過，還能避免直接給出答案。
用林惜言的話說就是，很操蛋，說了跟沒說一樣。
係統又說：“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前往主腦所在，或許，能夠得到您想要的答案。”
聽它這麼說，程亦琛立刻明白了，是主腦在召喚他。既然那個地方能夠去到，程亦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確定了行程。
不過，沒有帶上趙時宇，也不代表，就隻有他和司機兩個人去。
在機場的貴賓室，程亦琛見到了早就已經在等待著的周處，以及一個中年男人。這個人個子不矮，約摸著一米八的樣子，皮膚黝黑，是那種被烈日曬過的黑，關鍵是壯碩。哪怕寒冬穿著稍微厚實一些，隔著羊毛大衣，離得近了，也能讓人感受到他滿身的肌肉毽子，以及血脈中的蓬勃和狼一般的意誌。
程亦琛一向感知敏銳，第一眼就察覺到了這人的與眾不同，想來應該不是個簡單角色。
周處主動為兩人介紹：“程董，這是咱們的直屬上司，馮華大校。”
馮華立刻伸出手：“程先生，久仰。”
程亦琛也伸過手去：“沒想到竟然要勞煩您。”
雙手接觸的瞬間，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對方的力氣，重壓而來。哪怕已經刻意放緩了力氣，一時間程亦琛還是被這股氣勢驚到了，還有對方的手勁和掌心裡的繭子，也讓人安心不少。
馮華笑了一下，倒是顯得牙格外白：“能夠見到程先生，也不枉此行。”說著，又開玩笑似的補了一句，“我閨女一整個寒假，天天在家磕程先生和太太的CP，我酸了很久了。還說什麼，看到你們在一起，她就還能相信愛情。”
程亦琛：“……”
這真的完全出乎意料。感謝太太願意帶他秀恩愛？
程亦琛出差後的第二天，學校就來了一個節目組。
副校長一大早就過來跟林惜言說道：“他們說是，要拍攝一個什麼研究人員的日常，要為拍攝電影取材，已經跟董事會打過招呼了。當然，我們也要求，節目組拍攝過程中，不得打擾學生正常上課和老師授課，要是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林老師記得及時跟我說。”
林惜言應下：“我知道了。”
這事兒她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剛開學，任務還不是很重，實驗室也沒開始安排，倒是不會影響到學生們。至於她的課題，一般人也看不懂。而且她主要是在四室進行合成實驗分析，這個實驗室除了競賽訓練的時候，基本用不到，就算要拍攝素材，也不一定要到這個實驗室來，就很安心地繼續忙自己的。
然而，辦公室將名單傳遞給她之後，林惜言才發現，馬新曼也在。
林惜言真的很不喜歡她，光是看到她的臉，就覺得不是個好人，刻薄尖酸的樣子，一看就不好相處。
打住打住，以貌取人是不對的，找對象可以憑借自己喜好選擇最好看的那個，但平時跟人交際，就不能這麼任性了。一邊想著，林惜言趕緊將數據記錄下來，關了儀器，抱著數據本準備回辦公室去。
走廊上，迎麵碰上了周晴。
“言言你沒做實驗？”
“做完一組了，先回去統計一下。”
周晴“哦”了一聲：“那我一會兒來幫你。”
“嗯，先忙就行，我這邊不著急。”兩人正說著話，攝影大哥後麵，就出現了幾個男女，其中之一，就是馬新曼。
林惜言不想跟她打招呼，假裝沒有看到。
馬新曼卻不想放過她，徑直走了過來：“林小姐，好久不見。”
林惜言眨了眨眼，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自從結婚後，好像就沒人喊她林小姐了，親近的人都喊她小名兒言言，不太熟的都是喊“程太太”，乍一聽到，還挺新鮮。
不過，她也不在意彆人喊她小姐還是太太，神態自若地應了一聲：“馬小姐。”
說話的功夫，林惜言快速帶上了一次性口罩，她可不想再次免費出鏡了。
看著後麵一堆人陸陸續續跟了過來，林惜言又跟周晴說道：“你帶他們去實驗室吧，我先回辦公室去，李老師也在。”
周晴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林惜言跟馬新曼恐怕是有什麼恩怨，不用多想，大概也知道怎麼回事——又是一個對程董有非分之想的女人，忍不住唾棄她。
但是麵上，周晴什麼都沒表現出來，隻是點了點頭，回道：“好，你忙你的。”
馬新曼卻是不依不饒，又喊住了林惜言，說道：“林小姐剛好就是科研人員，不如，來給我們做個示範？”
林惜言冷笑：“我又不是你們節目組的人。”
馬新曼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所以，占用實驗老師幾分鐘的時間也不可以嗎？”
“不可以。”林惜言懶得分析這個女人又想搞什麼名頭，利落地拒絕，“馬小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作為演員，薪資很高很驕傲？但是，對於我們研究人員來說，最寶貴的，就是時間，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