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救危亡英雄初建功 第一百六十章 結義韓世忠(1 / 2)

嶽飛說到此處,稍作停頓,見韓世忠聽得入神,便喝口茶繼續說道:“至神宗皇帝即位,豪強盤剝,稅賦日重,以致國內生變,外又有交趾作亂,實為內外交困、國力日乏之局。但其仍能大膽起用王安石為相,效秦時商鞅變法故事,一改祖宗之法,行熙寧新法,實乃大才也。然新法之弊未去,又顧慮舊臣之反對,首鼠兩端,終使富國強兵取土之法難以施行。究其原因,乃是其對新法信心不足,又無雷霆之手段,其才不足矣。若是換作太祖皇帝臨朝,則新法必能貫徹,則國力日盛。但其雖新法未成,卻立後世之基,又有元豐改製,去官吏冗餘,實乃大善。然其誌大才疏,雖有席卷八荒之雄心,卻難有祖宗之雄才,富弼曾勸其二十年內不可用兵,然其十年之內卻是數用其兵,以致有永樂城之慘敗。是故神宗皇帝雖天性孝友,其入事兩宮,必侍立終日,雖寒暑不變。又嘗與岐、嘉二王讀書東宮,侍講王陶講諭經史,輒相率拜之,由是中外翕然稱賢。其即位也,小心謙抑,敬畏輔相,求直言,察民隱,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不治宮室,不事遊幸,勵精圖治。又以王安石入相,使青苗、保甲、均輸、市易、水利之法既立。然宋政之亂,亦自其始,貽譏於後世者,非有奢淫暴虐之行,唯上之求治也亟,下之言治者已煩爾。”

“哲宗皇帝即位於幼,高太後臨政,使新法儘去,舊臣當道,始有元祐更化、蜀洛朔黨爭,使神宗一朝之功業儘廢。儘至其親政,又一反舊法,任用新臣,重開王安石新法之路,於是朝堂之下爭論不休,反將新法擱置,陷於黨爭,於是有紹聖紹述。於是經濟上雖以恢複新法為號召,實則隻是恢複元豐年間舊例,反閹割新法之中富國之策,而在抑製兼並等事上,比起元豐年間反為倒退,使變法之初衷喪失殆儘。且其在位之時,立意用兵,雖先後大勝西夏、吐蕃,使其重歸為宋之屬國,又行詔令於天下,四夷皆服,但使得國力日虛,再難為繼。是故哲宗皇帝以衝幼踐阼,宣仁同政。初年召用馬、呂諸賢,罷青苗,複常平,登俊良,辟言路,天下人心,翕然向治。而元祐之政,庶幾仁宗。奈何熙、豐舊奸枿去未儘,已而媒蘖複用,卒假紹述之言,務反前政,報複善良,馴致黨籍禍興,君子儘斥,而宋政益敝矣,實為可惜!”

“及至徽宗皇帝,章惇曾言: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但向太後以己無子,神宗諸子皆庶為由,主張立哲宗次弟端王,方有徽宗皇帝之位。即位之後,又由向太後主持朝政,複又用舊法之巨,將哲宗年間新法儘去。還政之後,徽宗皇帝更是親小人,遠賢臣,先後將章惇等賢相謫貶,而重用蔡京等奸臣。雖名為崇法熙寧變法,卻實為斂財之手段。故有蔡京等人無惡不作,賄賂公行,賣官鬻爵,巧立名目,增稅加賦,搜刮民財之舉。而徽宗皇帝不問政事,一味尊崇道教,不顧國庫空虛而大興宮觀,而自己則縱情書畫,大興花石綱,將搜刮於民的財物儘數揮霍。為阻言路,儘改前朝舊製,詔書皆為禦筆手詔,而不經中書、門下商議,實乃政令之胡為也。及至宣和年間,天下百姓皆苦,便有宋江、方臘等人揭竿而起。韓將軍親曆其事,當知非是百姓要反,而是奸賊橫行,官逼民反而已。隨後徽宗皇帝信李良嗣、童貫等人之計,聯金滅遼,又重用童貫攻遼,以數十倍於遼之兵力慘敗而歸,最終隻得以重金換得一個城市邱墟、狐狸穴處的殘破燕京之空城。將軍與我都曾隨劉延慶伐遼,可還記得當年其燒營而奔,將士相蹂踐死者百餘裡之慘狀否?滅遼之後,宋金之間,再無屏障,於是金人兩度南下,始有靖康之禍也,徽宗皇帝之北狩,實乃咎由自取。是故徽宗皇帝失國之由,非若晉惠之愚、孫皓之暴,亦非有曹、馬之篡奪,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諛。於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資,濟其驕奢淫佚之誌。溺信虛無,崇飾遊觀,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為誕謾,怠棄國政,日行無稽。及童貫用事,又佳兵勤遠,稔禍速亂。他日國破身辱,遂與石晉重貴同科,豈得諉諸數哉?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猶告武王以不作無益害有益,不貴異物賤用物,況宣、政之為宋,承熙、豐、紹聖椓喪之餘,而徽宗又躬蹈二事之弊乎?自古人君玩物而喪誌,縱欲而敗度,鮮不亡者,徽宗皇帝甚焉,其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

“及至欽宗皇帝即位,早已是山河破敗,乾坤混亂之局,雖其能先用李綱,免一時之禍,然其性格懦弱,又無政事曆練,最終不免一敗塗地。是故帝在東宮,不見失德。及其踐阼,聲技音樂一無所好。靖康初政,能正王黼、朱勔等罪而竄殛之,故金人聞帝內禪,將有卷甲北旆之意矣。惜其亂勢已成,不可救藥,君臣相視,又不能同力協謀,以濟斯難,惴惴然講和之不暇。卒致父子淪胥,社稷蕪茀,實不足論也。”

嶽飛將九帝之功過,一一細說完之後,終於可以喘口氣,將桌上碗中茶水一飲而儘,看著韓世忠一言不發。

而韓世忠則陷入沉思,想到當年往事,雙目見紅,含淚於眶,許久之後才長歎一聲。起身對著嶽飛再拜,而這一次,嶽飛並未相扶,坦然受其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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