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更知道這杜充決黃河使中原百姓難複其家,更知道其以右相身份投敵,成就自太祖以來高居相位投敵第一人,一舉將大宋疆域自黃河以南推到了長江以南,實可謂宋朝第一罪人。便是張邦昌、秦檜對曆史進程的危害都遠不如其大。
此刻嶽飛見到此人高居堂上,心中怒火中燒,要不是尚存理智,他真想衝上前去,將杜充斬於堂下。不過他也明白,便是殺了杜充,隻怕還有李充、王充一類,實在是宋朝根基已爛,無可救藥。而且自己若是殺了他,隻怕天下再無自己容身之處,當初自己立下的宏願也將化作泡影。想到這些,嶽飛忍了又忍,方才將胸中怒火壓下。
此時眾將俱已到齊,杜充在上方清清嗓子,說道:“諸位將軍,本官初到任上,知諸位乃是宗留守手下強將,本官也將承宗留守遺風,固守東京,望諸位上下同心,共抗金人。”下方眾將齊聲呼應。
見眾將應承,杜充突然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如今朝廷連年征戰,國庫日虛,大舉北伐,不是良策。應當休養生息,以待秋糧下來,再作打算。因此本官有兩令,望諸軍遵守。其一,各部軍民固守屬地,不得輕易動兵。其二,兩河之地,賊寇並起,四處劫掠,宗留守在時,卻以安撫為主,然本官仗兵,則斷不可供錢糧以資賊兵,若是劫掠,本官當起兵剿之。”
此言一出,下方眾將嘩然,原本宗澤的部署乃是收複兩河之地的重要軍事舉措,如今杜充方一上任,便儘廢其策。非但兩河之地難收,便連當初仰慕宗澤而群起抗金的兩河群盜也斷了支援,隻怕很快又要四處作亂。如此一來,中原百姓不止要承受金人之苦,還要承受盜匪作亂,苦之益深矣。
就在眾將議論紛紛之時,宗穎出列說道:“稟大人,此舉萬萬不可!兩河豪傑皆有忠義之心,又兼人馬充足,與官軍相攜曾數度大敗金軍,且其藏於山林之間,襲擾金人,緩其南侵步伐。故父親在時,義說各方,共舉抗金之事,且已見其效。如今貿然斷其供給,恐其複為盜矣。”眾將深以為然。
杜充聽後,不屑地笑道:“區區草寇,難堪大用,吾等大軍錢糧猶自不足,何來多餘予賊?若其知機,便率眾來降,則可充馬前卒。若是執迷不悟,或敢劫掠四方,儘數剿滅便是,又有何憂。”
宗穎還要再說,卻見杜充將臉一冷,說道:“本官主意已定,不得多言。”說罷拂袖而去,隻留下堂中諸將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後,便有數名將官眉頭緊皺,出門而去。
次日一早,杜充正在酣睡,突然親衛來報,說方才丁進詐開城門,率本部人馬,往西而去,不知所蹤。杜充急忙起來,派兵追擊,但卻無功而返。
數日之後,又傳楊進、王善、曹成等人均已經率部為盜,不再遵從留守府軍令。嶽飛聽聞,這才相信書中所說的“宗澤在則盜可使為兵,杜充用則兵皆為盜矣”。
又過數日,杜充知嶽飛乃是宗澤門生,恐其對自己不利,便出令命其隨公事閭勍入駐西京洛陽,以護陵寢。至此,宗澤抗擊金軍的部署全被打散,兩河豪傑再度為盜,禍亂中原大地,而杜充則在汴京城內每日吃喝玩樂,絲毫不將軍政之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