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聽後啞然失笑,他自然不能告訴嶽雲,若是按史書來寫,隻怕他們父子二人已然隻剩數年好活,到時金軍必然南侵。而且他也不能說,到時完顏亮弑君篡位,得了金國帝位,因聽了柳永的這首詞而對臨安美景甚為向往,於是不斷南侵,令南宋多經戰火,於是隻能笑而不語。
此時一艘畫舫自旁邊劃過,船上隱隱傳來絲竹之聲,嶽飛聽後長歎口氣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此詩吟罷,隻聽那畫舫邊上傳來一個帶著稚氣的聲音:“好詩!”
嶽飛聞言抬頭望去,隻見畫舫邊上立著一個七八歲的幼童,一旁立著一個老年文士,二人身後站著兩名麵容冷峻的男子,以嶽飛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二人必定是身手不凡之人。再仔細一看,那文士好似在朝堂之上見過一般。
就當嶽飛回憶此人是誰時,就聽那文士開口道:“想不到竟於湖中碰到嶽節度,老夫範衝這廂有禮了。”
“範衝?”嶽飛聽到這個名字頓時一驚,這人原來是當代理學大家,宗正少卿,未來的帝師範衝,那他身邊的那名幼童難道就是未來的孝宗皇帝麼?
想到這裡,嶽飛連忙於船頭躬身一禮,笑道:“範少卿見笑了,雖然晚輩到臨安多時,卻是未曾得暇看看這西湖美景,今日無事,便攜小兒前來遊湖,卻不想在此處與先生相遇,實乃晚輩之幸。”
範衝見嶽飛有禮,便哈哈大笑起來。此時那旁邊的幼童奇道:“閣下就是嶽飛嶽節度麼?久仰大名,若是無事,可否上船一敘?”
嶽飛望向範衝,見其微微點頭,於是便笑道:“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說罷吩咐船家將小船靠到畫舫邊上,和嶽雲輕輕一躍,二人便跳上了畫舫。
上得船上,嶽飛再次對著範衝躬身行禮道:“晚輩雖是行伍出身,但也多聽得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非凡,可惜從前未能向先生多多請教。”
範衝聞言笑著將他扶起道:“老夫乃是一個儒生,又有什麼可教嶽節度的,百無一用是書生,難道嶽節度未曾聽過麼?”
嶽飛正色說道:“先生何必自謙,先生乃是當今理學大家,史學泰鬥,晚輩亦有幸讀過先生的《神宗實錄》及《考異》,其中觀點對晚輩有莫大啟發,讀得數遍仍覺意猶未儘。”
範衝奇道:“嶽節度也曾讀過老夫所修之書麼?這卻令老夫頗感驚訝,想不到嶽節度於沙場征戰,除兵法戰陣外竟然對義理史學亦有興趣。”
嶽飛笑道:“晚輩微末之功,賴陛下厚愛,方有今日。先生可直呼晚輩表字鵬舉即可,節度之稱萬萬不可。先生既然問道,那晚輩便鬥膽班門弄斧,這行軍打仗,亦脫不開天理二字。譬如晚輩對敵之時,亦要觀天時地利人和,方可與敵決戰,這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是與理學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唐太宗曾言,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如今之世,正當以史為鑒而佑國家。故而晚輩對理學史學亦極為尊崇。”
範衝聽後眼神一亮,大笑道:“說得好!”
此時一旁的幼童開口道:“老師,嶽節度,船頭風涼,不如入艙相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