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將那畫卷重新推回張浚麵前,笑道:“此畫乃之前大破彭友時所獲,末將雖然讀得書,但對字畫卻是了解不多,從前聽聞相爺乃是風雅之人,前兩天便想來拜會相爺,卻不知該以何當做見麵禮,偶爾看到此畫放於角櫃之中,便想著送於相爺鑒賞,以免在末將處蒙塵。”
張浚又推讓一番後這才將畫作收下,臉上亦是喜形於色,似乎看著嶽飛更加順眼了許多。
於是張浚開口道:“前番兩淮之戰,鵬舉你確實當屬首功,雖然我當時知樞密院事,都督軍事,但可惜如張俊、劉光世等將,皆不遵號令,無奈之下,隻得上奏陛下,請你入援淮西,方能儘退金齊大軍。”
嶽飛聞言說道:“相爺言重了,末將從軍初心便是衛國護民,無論是荊襄之地還是淮西淮東,皆為我大宋國土,百姓亦為我大宋百姓,金齊南侵,末將身為一軍主帥,國家百姓有難,如何敢推辭?此乃末將本分所在,算不得什麼。”
張浚笑道:“我也久聞你忠義無雙,今日看來,果真如此,也不枉聖上對你一片厚愛,倘若我大宋將領人人都如你一般,何愁金人?”
嶽飛笑笑說道:“相爺卻是過譽了。”
張浚話鋒一轉,問道:“彼時我方自蜀中回朝之時,便聽左相說起你,以左相那般嚴肅之人都對你讚譽有加,因此我也對你甚為關注,可惜我這幾年一直都在西北,你又在江南平賊,卻是緣慳一麵,直至你此番回朝,方才有幸,於是冒昧想邀你前來一敘。不知以你之見,麵對金齊,我方該當如何?”
嶽飛先未回答,反而沉思片刻後問道:“相爺於西北曾多與金軍交戰,不知在你看來,金軍戰力如何?”
張浚正色說道:“雖然此話自我口中說出,似有長他人誌氣之嫌,但你也曾與金軍作戰,自然知道他們的厲害。那金軍實在可稱之為虎狼之師,一旦令下,便誓死不回,其戰意之旺盛,誌氣之堅韌,實乃我生平罕見。我在西北時,亦曾與吳玠多有探討,便是以吳玠之能,若非占據西北險要之地固守,恐怕都是勝負難料。”
嶽飛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金人久居塞北苦寒之地,因此其性子之中的悍勇與堅韌便是我等將士難以學習之處。方才相爺所問所答,便是末將思考許久的事。想我大宋建國百餘年,除西北常與西夏作戰,故而素稱能戰外,其餘各處軍隊,都是久疏戰陣,便是連北方的人馬,雖曾與遼國相望,但也有近百年未舉刀兵。故而方有當年童貫兩度征遼,皆大敗而歸之事。”
嶽飛說到這裡,稍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自靖康年間,金軍南侵,我朝各路人馬被擊潰者眾多,及至陛下即位,整頓天下人馬,重建大軍。但如今各處人馬大多為收攏亂民、潰兵所成,唯有西北吳節度麾下可稱之為久經沙場,其餘彆處,可做大用者寥寥無幾。因此各路人馬討賊尚可,便是直麵偽齊大軍,亦有一戰之力,但金軍鐵騎一旦來到,自身便先泄了一半士氣,若是陷入鏖戰,麵對金軍之堅韌,則更是先潰者眾。”
見張浚聽後不住點頭,嶽飛又說道:“依末將所見,若想能夠在將來直麵金軍,當先整頓軍心,精簡隊伍,嚴明軍紀,重振士氣。須知一支萬餘精兵的隊伍,於戰場廝殺之時足以麵對數萬尋常敵軍而不落下風,若是主帥指揮得當,往往能夠起到以一當十之效。至於偽齊,傀儡耳,不足一提。”
聽完嶽飛的話,張浚想到自己在富平一戰中的失敗,不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