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王庶耳中,他想到嶽飛所說之言,立即上疏道:“聞無故請和者,謀也。究觀金國,侵軼已逾一紀,前此乘戰勝之勢以至江、淮,而我未嘗有一日之捷。逮至紹興甲寅冬,蕃部深入,駐兵淮南,陛下親征,至使奔逸而去。又丙辰冬,敵人傾國南侵,陛下再統六師,至於江、淮之間,皇威大振,蕃部皆有所卻,於是遺使告我以徽宗皇帝、顯肅皇後訃音。彼若果敦鄰好,則所報訃音,不應在累年之後;必因畏長驅而往,故以此謀沮師。陛下天資聖孝,哀毀之中,即遣使往以求梓宮,往返之間,一年半矣,尚未聞梓宮之至,固已落彼之計。又聞去年金國以欺詐廢豫,偽庭用事之人,奔散四走,莫能自保,百姓上下,日望我兵之至。諸帥之在中都者,如居積薪之上而火未然,勢之傾危,未有易於此者。若我一搖足,則中原非彼所有,所以陰謀秘計,不得不遣使也。也違之間,可不深思而熟計之!臣中夜以思,使人之來,其甘言啖我,不過出於二策:一則以淮為界,一則以河為界。以淮為界,乃我今日所有之地,而淮之外亦有見今州縣所治,如泗州、漣水軍是也,既為我有,安用以和為請。若以河為界,則東西四千裡,兵火之餘,白骨未斂,幾無人跡,彼若誠實與我,既得其故地,非若偽豫之不恤,尚當十年無征役,以蘇其凋瘵。財賦既無所從出,所責歲賂無慮數百萬,若欲重斂諸路,困弊已極,安可取以充溪壑之欲!利害曉然,而不先為之慮,則三十萬兵宿於無用之地,假以歲月,是彼不必征伐,而我數年之間,終於自斃。彼之為計可謂儘善,而我之為國未有若斯之疏也。臣願陛下先與在廷之臣,立為一定之論,若以淮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少,以河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多。或多或少,未係國之利害,以凋弊之極為言。彼若以生靈為念,當告之以河南之地,偽豫暴斂之甚,必使之蘇息,然後可漸責稅賦,其歲賂須五年之後方能津遣。若或見從,則彼之和議,方見誠實。如或不然,則彼以計困我,既使我不敢用兵,而又於因窮之際重取歲賂,是彼無所施為而坐收成功,其為謀深矣。”但可惜的是,這封言辭懇切的的奏章被秦檜所得,按下不報。
王庶上疏之後久無音信,於是在巡視完兩淮之後,立即回返臨安,因其心中焦急,於路途中又再次上疏道:“宴安鳩毒,古人戒之。國家不靖,疆場患生,敵人變詐百出,自渝海上之盟。至於今日,其欺我者何所不至,陛下所自知也,豈待臣言!夫商之高宗,三年不言。其在諒闇,言猶不出,其可以見外國之使乎!先帝北征而不複,天地鬼神,為之憤怒,能言之類,孰不痛心!陛下抱負無窮之悲,將見不共戴天之仇,其將何以為心,又何以為容,亦何以為說?願陛下以宗社之重,宜自兢畏,思高宗不言之意,無見異域之臣,止令趙鼎而下熟與計事,足以彰陛下孝思之誠,而與國體為宜。”又言:“金使入境,經過州郡,傲慢自尊,略無平日禮數,接伴使欲一見而不可得。官司供帳,至打造錢,輕侮肆誌,略無忌憚。臣聞自古謀人之國者,必有一定之論,越之取吳,在驕其誌而已,秦之取六國,在散其從而已,其間雖或出或入,而一定之論未嘗易也。金人所以謀人之國者,曰和而已。觀其既以是謀契丹,又以是謀中國。方突騎赴闕,初以和議為辭,暨大兵圍城,又以和議為辭。二聖播遷,中原板蕩,十餘年間,衣冠之俗,蹂踐幾遍,血人於牙,吞噬靡厭,而和議未之或廢也。今王倫迎奉梓宮爾,而受金人和議以歸,且與其使俱來,此其可信不可信乎?劉豫雖然僭竊,正名號者七八年,一旦見逐。金人慮中原百姓或有反側,陝西叛將或生顧望,吾一日出師必有應者,以此設為講和之說,仍遣使焉,所以款我,昭然無疑矣。臣蒙陛下親擢,備位本兵,國之大事,不敢隱默,故重為陛下陳其三策:上策,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我則應之,所謂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是也。金之強大自居,一旦或拘其使,出其意表,氣先奪矣,其敗可立而待。其次,願陛下念不共戴天之仇,堅謝使人,勿與相見,一切使指令對大臣商議,然後徐觀所向,隨事酬應。最其次,姑示怯弱,待在厚禮,俟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臣頃與邊將大臣議論,皆雲若失今日機會,它日勞師費財,決無補於事功,至有雲今年不用兵乞納節致仕者。觀此,則人情思奮,皆願為陛下一戰,望陛下英斷而力行之。”
但與前次相同,這封奏章又是石沉大海。隨後王庶回到臨安,麵見高宗皇帝,論及此時是,王庶再度言六事說明和議之舉有百害而無利,其中更是願以己前程來賭此事道:“臣願陛下先與在庭之臣立為一定之論。若以淮為界則我賂之何益?若以河為界則瘡痍殘民,撫存不暇,還定安集,非俟經五稔不可賦調,所議歲賂五年之後,方可津遣,先慮而議,猶恐未至如,或不然則彼以計困我,以戰則不可以,賂則不給,皆墮其術中。是宜陛下宵旰深思洞察,以為經久之圖。狂瞽之說,仰瀆淵聽,牙無任隕,越待罪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