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韓昉稍一停頓,而後繼續說道:“開元之初,賢臣當國,四門俱穆,百度唯貞,而釋、老之流,頗以無為請見。天子乃務清淨,事薰修,留連軒後之文,舞詠伯陽之說,雖稍移於勤倦,亦未至於怠荒。俄而朝野怨谘,政刑紕繆,何哉?用人之失也。自天寶已還,小人道長。如山有朽壞,雖大必虧;木有蠹蟲,其榮易落。以百口百心之讒諂,蔽兩目兩耳之聰明,苟非鐵腸石心,安得不惑!而至宇文融、李林甫、楊國忠則亂。故用人得失,所係非輕。豪猾因茲而睥睨,明哲於是乎卷懷,故祿山之徒,得行其偽。厲階之作,匪降自天,謀之不臧,前功並棄。人皆以天寶十四年安祿山為亂之始,臣獨以為開元二十四年罷張九齡相,專任李林甫,此理亂之分也。”
金熙宗久識漢學,又師從於韓昉,雖然韓昉所舉乃是唐玄宗的例子,但以其聰慧,如何不知實指自己。而且暗中告誡自己,若是繼續任由完顏宗磐等人坐大,隻怕金國亦將步當年唐朝的舊路。
金熙宗沉思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先生之言,朕已然明白,隻是如今朕方登大寶數年,便行屠戮同族之事,是為不仁,而蒲魯虎等人亦未有不臣之事,且大權在握,若貿然行事,亦為不智。不知先生以為如何?”
韓昉說道:“若陛下有心除奸,則隻安坐便可,臣等必為陛下謀深遠。”金熙宗黯然點頭。
當韓昉將金熙宗的態度說與完顏宗乾等人時候,眾人心中大定,如今隻是缺少一個機會,而且他們也很明白,一旦此次反擊失敗,隻怕再無翻身的機會。但很快,這個機會便來了。
六月,遼國舊將耶律吳十密謀造反被人告發,很快便下獄處死,這本是一件極為平常之事,但敏銳的完顏宗乾卻發現了這其中的契機。
於是在完顏宗乾與複相的完顏希尹共同推敲下,終於拿到了耶律吳十與完顏宗磐相通的證據,於是,一場大清洗就此開始。
這一日上朝,突然金熙宗傳旨將完顏宗磐和完顏宗雋二人拿下,並推出斬首。隨後韓昉宣詔道:“周行管叔之誅,漢致燕王之辟,茲維無赦,古不為非。豈親親之道有所未敦?以惡惡之心是不可忍。朕自惟衝昧,猥嗣統臨。蓋由文烈之公,欲大武元之後。德雖為否,義亦當然。不圖骨肉之閒,有懷蜂蠆之毒。皇伯太師、宋國王宗磐,族聯諸父,位冠三師。始朕承祧,乃繄協力,肆登極品,兼綰劇權,何為失圖,以底不類?謂為先帝之元子,當蓄無君之禍心,昵信宵人,煽為奸黨,坐圖問鼎,行將弄兵。皇叔太傅、領三省事,兗國王宗雋為國至親,與朕同體,內懷悖德,外縱虛驕。肆己之怒,專殺以取威;擅公之財,市恩而惑眾。力擯勳舊,欲孤朝廷。即其所誱,濟以同惡。皇叔虞王宗英、滕王宗偉、殿前左副點檢渾睹、會寧少尹胡實刺、郎君石家奴、千戶述離、古楚等,競為禍始,舉好亂從。逞躁欲以無厭,助逆謀之妄作。意所非冀,獲其必成。先將賊其大臣,次欲危其宗廟。造端累歲,舉事有期。早露端倪,每存含覆;第嚴禁衛,載肅禮文。庶見君親之威,少安臣子之分。蔑然不顧,狂甚自如。尚賴神明之靈,克開社稷之福。日者叛人吳十稔心稱亂,授首底亡。爰致克奔之徒,乃窮相與之黨,得厥情狀,孚於見聞。皆由左驗以質成,莫敢詭辭而抵讕。欲申三宥,公議豈容;不煩一兵,群凶悉殄。於今月三日,已各伏辜,並令有司除屬籍訖。自餘詿誤,更不躡尋;庶示寬容,用安反側。民畫衣而有犯,古猶欽哉;予素服以如喪,情可知也。”
而完顏撻賴人在燕京,故下詔撻懶屬尊,有大功,因釋不問,出為行台尚書左丞相,手詔慰遣。完顏撻懶聞得完顏宗磐等人服誅,於是便與翼王完顏鶻懶再議謀反一事,卻被人告發,於是金熙宗下詔兀術率軍誅殺。
完顏撻懶聞訊自燕京出逃,意圖向南逃往大宋,但兀術鐵騎來到,於祁州城外將其追上,亂棍打死,並誅翼王完顏鶻懶,完顏撻懶之子完顏斡帶、烏達補二人,隨並誅其家八百餘口。
至此,完顏宗乾進位太師,兀術領都元帥,軍政大權全歸兄弟二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