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金軍已潰,嶽飛哪肯錯失良機,揮師而上,一路追殺金軍至金龍嶺方還。至此,宋軍已經距離開封不過二十餘裡,舊日都城,一戰可下。
而就在這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臨安宮中卻有一人滿臉愁容。
此時捷報不斷傳來,高宗皇帝非但不喜,反而更添憂愁,他在戰前便有兩處憂慮,一是擔心嶽家軍全勝,二是擔心嶽家軍大敗。若是全勝,則嶽飛功高蓋主,無疑對他的皇權將形成極大威脅。雖然嶽飛再三表示北伐之後要解甲歸田,但早已疑竇叢生的高宗皇帝如何肯信?在他看來,嶽飛如今威震天下,陳橋兵變的舊例隻怕隨時都會發生。不過若是嶽家軍大敗,高宗皇帝又擔心金軍趁機南下,讓自己步了父兄的後塵,成為階下之囚,使得自己偏安一隅而不可得。
因此在其矛盾的心理折磨下,高宗皇帝如今已是如坐針氈,尤其是自己一連數詔到嶽飛軍前,卻是皆被其置若罔聞,這更是令他惴惴不安。
想起之前自己夜半難寐,禦筆親書的詔諭中寫道:“近據諸處探報及降敵麵奏,皆雲兀術與龍虎議定,欲誘致王師相近汴都,並力一戰,卿切須占穩自固,同為進止,敵或時遣輕騎,來相誘引,但挫其鋒,勿貪小利,墮其詭計,俟有可乘之隙,約定期日合力,並舉以保萬全。”
但嶽飛似乎並不能理解自己的意圖,反而回奏道:“臣比得衛州,忠義統製趙俊,差人齎到申狀,自閏六月二十七日起離本州,於今月初四日到臣軍前,報比遣兵過河,會合忠義統製喬握堅等已收複趙州了當,又遣本司統製梁興董榮兩軍過河,河北州縣往往自亂,民心皆願歸朝廷,乞遣發大兵前來措置。臣契勘金人近累敗衄,其將帥四太子等皆令老小渡河,惟是敵眾,尚徘徊於京城南壁一帶,近卻發八千人過河北,此正是陛下中興之機,乃金國必亡之日,若不乘勢殄滅,恐貽後患,伏望速降指揮,令諸路之兵,火急並進,庶幾早見成功。”
想到這裡,高宗皇帝便覺得胸口憋悶,自己一番良苦用心,這嶽飛竟然絲毫不曾理會,什麼中興大業,什麼金國必亡,自己隻不過想偏安一隅而已,何必要與金人不死不休?你嶽家軍再強,莫非還能一路打到上京不成?若果然被你打到上京,萬一把欽宗皇帝救回國中,那自己又該何去何從?這武夫雖然善戰,但卻一點都不曾為朕考量。
而自己隨後再下詔諭道:“聞敵並兵東京,及其將率眾侵犯,已獲勝捷。卿以忠義之氣,獨當強敵,誌在殄滅其眾,朕心深所傾屬。已遣楊沂中悉軍起發,自宿亳前去牽製,聞劉錡亦已進至項城,卿當審料事機,擇利進退,全軍為上,不妨圖敵,又不墮彼奸計也,遣此親劄,諒深體悉。”
這裡說的明明白白,已經讓楊沂中等將接入戰場,便是令嶽飛擇利進退,全軍為上,可他竟然置若罔聞,莫非他真的要收複舊都,讓朕還朝不成?此事萬萬不可。
想到這裡高宗皇帝立即傳諭命秦檜入宮麵聖,要共商大計。
很快秦檜便入宮來見,行禮完畢後立在一旁,高宗皇帝便開口道:“如今嶽飛大軍已近開封,或可趁機光複舊都,卿以為如何?”
秦檜一聽,這是高宗皇帝要來試探自己啊,於是小心答道:“嶽少保以少勝多,大破金軍,實乃萬乘之喜。想來金軍受此挫折,必難久戰,況臣聽聞劉錡與韓世忠皆已率兵北上與嶽飛會合,想來光複開封亦是指日可待。”
說完秦檜拿眼去看高宗皇帝,發現其愁眉不展,並無喜悅之意,於是心中大定,繼續說道:“嶽少保若能光複舊都,到時可謂是功蓋日月,不過臣卻是心有一慮。”
高宗皇帝聞言抬頭,問道:“卿有何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