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昚內心掙紮了片刻,想著自己若是再做虛言,隻怕被嶽飛不喜,而且這幾年自己也確實過得憋屈,於是便橫下心來說道:“弟子也曾聽聞陛下當年也是熱血有膽之人,想當初金賊圍困汴京,他也曾親入虎穴,也不曾丟了我朝顏麵。隻是自從登基之後,卻如同大變了一個人一般,先是寵幸汪黃二賊,如今又獨寵秦檜,武事上放著如恩師、韓世忠等大將不用,反而要學太祖皇帝杯酒釋兵權的法子,弄得如今軍中良將大多意興闌珊,把驅逐金賊,收複故地的大誌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而文事上更是如此,李綱何等見識本事,卻不得不屢屢沉浮,最終使得一代名相落得個鬱鬱寡歡,客死他鄉的結局。還有如趙鼎、張浚、李光等名臣,無不落得個謫貶的下場。如此作為,便是弟子亦為之汗顏。身為太祖皇帝子孫,弟子隻擔心若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待得金軍鐵騎南下之時,便又如靖康故事也。”
嶽飛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你在宮中雖然多年,但還是對我們的皇帝陛下了解的不夠深啊。”
趙昚聞言疑惑地問道:“恩師此言何解?”
嶽飛整理一下思緒,開口說道:“當年陛下還是康王時,嶽某便投在其相州軍中,初見陛下時,隻覺得其禮賢下士,待人溫良,對待金人猶如刻骨之仇,故以為得逢明主。但當時徽、欽二帝尚被困汴京,在外皇室子孫唯陛下也,於是欽宗皇帝派人冒死突出重圍,傳密旨於他,開大元帥府,招天下人馬入京勤王,而那時恰巧嶽某便在恩師宗澤麾下。但誰料我等一路南下,屢破強敵,而我們的大元帥卻是在外圍徘徊一圈後便退往大名府。”
“待得二帝被挾持北去時,恩師曾進言其起兵攔下北歸的金兵,謀奪二帝,但陛下卻一力阻止。雖然陛下常在滿朝文武麵前說起二帝北狩時卻淚眼婆娑,可一旦有機會迎回二帝時便沒了聲息。當年我自朱仙鎮撤軍時韓世忠和劉琦皆勸我不必管那聖旨,隻需取了汴京,迎還欽宗皇帝便是不世之功。但那時我便明白,要我撤軍並非隻是為了和議一事,也斷不會是秦檜一人能做的事。這件事的背後,真正發話的必然是陛下。此事無他,隻因若是這期間徽、欽二帝無論何人還朝,受到最大威脅的便是當今陛下。自古天家無親情便是如此,父兄在五國城受苦時不見其有何舉動,待得徽宗皇帝仙逝後便要大張旗鼓,不惜屈己求和也要迎回梓宮,而這其中卻是絲毫也未曾提過仍在五國城中受難的兄長,這個道理便不言而喻了。”
“也正是因嶽某看得明白,而陛下召我回臨安之時我便知道,恐怕在陛下的授意下,秦檜等人早就設下了天羅地網等我去投,因此我寧願詐死,也要暫時遠離是非之地,保留有用之身,以求能夠再度為國效命。”
趙昚聽後沉默了許久,雖然他在宮中久居,知道皇家人情涼薄,但始終不如嶽飛看得通透,仔細思索一番後才覺得嶽飛所言有理。於是無奈苦笑著問道:“若果真如此無父無兄,那這心境也卻太過歹毒了些。”
嶽飛聞言笑道:“這隻是其一罷了。”
趙昚抬頭看向嶽飛,問道:“莫非恩師還有所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