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紇石烈誌寧與移剌道二人已是淚流滿麵,移剌道泣道:“在下受太師恩惠久矣,敢不用命?芮王素有賢名,朝廷百官亦念太師之恩,必有周全。”
兀術輕輕笑道:“某在時尚可,一旦某去後,萬事皆休,能如你二人者又能剩幾許?”
見二人沉默不言,兀術歎口氣道:“某自幼隨太祖征伐,少有勇名,又喜漢人典籍,因此自問才學可謂大金第一人。天會年間隨粘罕及兄長南征,將大宋徽欽二帝俘往上京,立有大功。隨後多年東征西討,取大宋中原之地為我所有,其時婁室已去,唯粘罕之功與某略同。及至粘罕既去,本以為可儘展所長,為我大金立不朽之基業,誰料偏偏南人中卻又出了個嶽飛。”
說到這裡,兀術連續咳喘數聲,移喇道連忙將茶水奉上,卻被其輕輕推開,繼續說道:“那嶽飛文韜武略出眾,用兵如神,雖不願承認,但其才過某遠矣。因此方有勾連秦檜,欲將之誅殺之事。誰料此人胸有溝壑,竟能詐死脫身。一彆數年,方一回返,便以雷霆之威助其弟子即位,一朝儘去高宗頹勢。如今南朝君臣相合,嶽飛獨掌大權,又無朝廷掣肘,隻怕日後便為我大金禍端。爾等回返上京後當尋百官進言,緊守幽雲要隘,無奈之時便將兩河之地讓於南人亦無不可。我大金連年內亂,西邊蒙古諸部崛起之勢已顯,一旦出個如太祖般的大才,則大金危矣。”
紇石烈誌寧與移剌道靜靜地聽兀術述說過往及對日後的憂慮,心中不禁歎道,大金開國不過三十餘年,但當年名臣勇將已經幾乎消失殆儘,其餘人等多為屍位素餐之輩,一旦兀術故去,隻怕時朝堂動蕩在所難免,完顏阿骨打的榮光也不知還能照拂女真一族多久。因此二人心中也是一片淒涼。
兀術說了許久,聲音漸漸低落下去,二人大驚,連聲呼喚,此時兀術突然圓睜雙眼,叫道:“嶽飛!且與某一戰!”說罷高舉的手一軟,重重地落在了身旁,紇石烈誌寧顫抖著一探鼻息,早已了無生機。
隨著屋中傳來紇石烈誌寧與移喇道號啕大哭之聲,門外一直未曾離去的眾將齊齊擁入屋內,見兀術已經雙眼緊閉再無半點動靜,於是齊齊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宋隆興元年、金皇統八年秋,金國太師,領三省事,都元帥,領行台尚書省事完顏宗弼薨,至此,金國初期名將儘去,又因郾城一戰大敗虧輸,國力大減。
當兀術病逝於開封之時,韓世忠大軍也一路北上,連克亳州、歸德府、單州,陳兵於睢州。另一路吳璘大軍亦連克商州、虢州、京兆府、等處,將完顏撒離喝大軍逼到黃河南岸,難以對開封形成救援。
而此時身在開封的踏白軍斥候傳來消息,開封城中金軍暗中整軍,意圖北歸,而且金軍主要將領神情低落,隱有悲痛之色,想來兀術便是未死,隻怕也在彌留之際。
嶽飛聞訊,當即傳令各軍整備,又與韓世忠通氣,議定進兵開封之事。
數日後,嶽家軍大軍在朱仙鎮百姓歡送之下,向北踏上了去往開封的道路。臨行之時,嶽飛對著沿路相送的百姓說道:“諸位父老,此番嶽某北伐,終圓多年之心願,待取了汴京,還我大宋舊都,再當與諸位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