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李修元將當年在大唐雪山之下,那個年少無憂,打從小跟在師父身邊修行的小和尚。
從他最初相識,到小和尚跟著三藏去西域取經,自己給他取了名叫金無量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靜靜地說道:“當年的無量跟我在半路遇到的小和尚無量,都是沒有見過爹娘,被師父收養,然後於懵懂之中開始了佛法的修行......”
老婆婆微微一笑,問道:“這樣不好嗎?”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我不知道......當年我跟無量的師父說,無量不是三藏,三藏天性向佛,而小和尚還沒有入世見過人間。”
老婆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看著他說了一句:“出世,入世不都是修行嗎?”
李修元抬頭望天,天空中的一半秋日也是黑白之色。
想著當年跟老和尚說的那番話,不由得說道:“既然還未入世,又何來出世一說?沒有經曆過人間的悲歡離合,又怎麼能明白菩薩也苦的道理?”
老婆婆聞言之下,歎了一口氣,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仿佛是在回憶一些曾經的過往,又仿佛是在想李修元說的這番話,到底有沒有道理,有幾分道理?
李修元繼續說道:“便是一心向佛,一生取經譯經的三藏,在最後涅盤前的一瞬間,也想到了當年早早就離開了他的母親......”
想到三藏離開時候的模樣,李修元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也不管老婆婆能不能聽懂,聽懂了會不會跳起來罵人,自顧地說道:“在我看來,便是三藏那樣得道的高僧,也曾先是人,然後才向著成佛而去......”
說到這裡,李修元不再說話了。
坐在船頭,心裡想著三藏,嘴裡不知不覺念起了《大般若經》。
“......光被人天,括囊真俗。誠入神之奧府,有國之靈鎮。自非聖德遠覃,哲人孤出......”
老婆婆也沒有出聲打擾他,隻是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就像在這一刻入定了一樣。
船在水上行,有一道佛經在水上飄蕩,不疾不徐,不高不低,聽得掌櫃和夥計一時都安靜了下來,不再低語。
山一程,水一程,離開了天水,前麵的東海已經不遠了。
......
海雲鎮雖然歸女皇管轄,但是做的生意,掙上錢卻既然有中原皇朝的,卻還有一半是東海諸島的。
因為赫連明月對東海的怒火一直沒有消除,這些年一直限製內海跟東海諸島的交易。
於是,來自中原的商人想要跟東海的商販做生意,隻能不遠萬裡來到入海口的海雲鎮。
時間久了,這座小小的城鎮倒成了水運樞紐,商貿之地。
每年來此的商戶,出海的修士更是數不勝數,人口流動也越來越多,這裡就是一座重鎮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鎮上的大小車行,船戶極多,從事這一行的車夫,苦力,船工更是多如牛毛,有數萬人之多。
原本這裡來自中原的商人和修士,可以隨便乘坐來自東海有大海船出海尋找機緣也好,做生意也罷。
直到上回上龜帶著翩翩和孔雀回家之前,在海邊立了一塊石碑之後,東海便誰想去,都能去得了。
用當地碼頭上的苦力和夥計的話說,那要看運氣和船了。
為何這麼說呢?
因為小船去不了遠海,老龜回去之後,限製了大船往來的數量,眼下隻有兩艘大海船可以載人前往東海深處。
一種是通體黑色的大鐵船,這種船不好上,要看運氣,還要檢查商販修士的身份,凡是皇城的人不要,拜火教的人也不許上。
還有一種大海船,來的次數少,船的顏色也鮮豔得多,不似那種漆黑難看。
遇到這樣的船,沒有去過東海的修士、商人才能隨便上,基本上沒有什麼限製。
入秋之後,海雲鎮的碼頭邊上已經聚集很多商人,修士,大家都在等船出海。
就算冬天回不來,等到明年春天回轉,也能掙上夠他們一到兩年的花費了。
就在這日午後,正當一幫修士在碼頭邊上等,大家聊得口乾舌燥,吐沫橫飛之時。
忽然間,一個苦力驚呼了一聲:“有大船過來了......”
呼啦一下,一幫聊得正歡有商人,修士齊齊扭頭朝海邊望去。
隻見風平浪靜的大海邊,突然間彩旗飄飄,高高的風帆直衝雲天,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地放落,往岸邊的碼頭而來。
“這正是我們要等的船!”有修士們喊道。
“哦,這船你們可以隨便上,沒有什麼限製。”碼頭邊上的苦力說了一句。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這是一幫商人們激動的聲音。
“嗚嗚......”就在一陣號角聲中,大海船靠岸了。
就在一幫商人、修士,甚至苦力往大海船上擠去的時候,李修元一行人乘坐的小船離著海雲鎮還是半天的水路。
彆說小蝶兒和烏鴉,連花椒也沒有來過東海邊的海雲鎮,這裡對花椒來說同樣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隻是老婆婆看著安靜得像一個老僧一樣的李修元,認真地說道:“東海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好......”
一旁的小蝶兒一愣,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師傅,想了想問道:“老婆婆你以前去過東海嗎?”
老婆婆看著她臉上露出溺愛的笑容:“自然是去過的,不然我也不會到老,還想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