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雪,自然也吹走了山坡上的血腥。
遠處的馬兒已經喂飽,它們並不擔心明天會餓肚子,隻是安靜地在山坡上一邊吃草一邊歇息。
血腥過後,李修元煮熟一鍋蘑菇竹筍粥,食材來自梅山,來自白雪城,正在神算子喜歡的兩樣美食。
喝了靈酒,吃了粥,傷口上的血結痂不再往外滲出。
經脈裡強大的藥力,正在緩緩地修複他的創作,若不是因為重傷之下,光是這一碗靈酒便能讓他破境。
即便如此,神算子依舊心懷感激,他知道,隻要自己傷口愈合,要不了多久便能破境。
隻要踏過了一道門檻,他便能一直往前,直通那道天塹。
看著麵前煮茶沉思中的少年,神算子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看來我不做殺手,連算命的本事也差了一些。”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他安慰道:“其實最難算的是你身邊的人,當你把他隻是當成一個普通車夫的時候。”
對於李修元來說,對危險的直覺遠比麵前的神算子還要靈敏。
當年不過六歲,一臉溫柔的李明珠便當著他的麵往茶杯裡下毒。為了成全一個母親,他依舊端起了那杯毒茶。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在書院失憶的那些日子,那個給了他仙靈石的老人,教會了他如何在瞎了雙眼的時候,用心去看世界。
車夫便是掩飾得再巧妙,卻依舊無法將身上的那一道殺氣完全隱藏。
否則他就不再是殺手,而是一個像無名和尚那樣的大修士了。
甚至還不如公冶野望,那家夥想打架便要找人打架,為此不惜在斷腸崖上等了整整一天。
說放下便放下,明明知道自己要路過小鎮,可依舊還是揮揮手,往東而去。
想到這裡,李修元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我跟秋雲山有一段化解不了的恩怨,卻不希望有一天公冶野望卷進來。”
神算子聞言之下,瞬間沉默了起來。
換作是他,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麵對這樣的情形。
原本兩個互不相乾的人,甚至是生死之敵,卻因為一些相同的品性而惺惺相惜,最後又不得不刀劍相對。
喝了一口酒,搖頭苦笑:“那家夥往鳳凰城而去,至少不會在樓蘭跟你發生衝突,以後的事情,管他娘的。”
在他的心裡,就算天塌下來,他也得先把傷養好。
而李修元不願意麵對公冶野望,隻怕到時候也跟今夜的自己一樣,沒有想到已經消失了無數年的仇人,找上門來。
為了殺自己,還扮成了趕車的車夫。
李修元卻不以為然,在他從梅山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隨時麵對重重危機的準備。
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英雄,雖然化身老婆婆的菩薩在東海之巔,說李修元當得起英雄二字。
在他看來不過是當天的衝天一怒,為了山上那些可憐的家夥。
而眼前這個可憐的家夥,李修元並沒有給他太多的幫助。
因為這家夥還不如銀川城的歐陽軒,怎麼說,他們他跟歐陽軒在天雲山還有一場生死之戰,有一些不好化開的恩怨。
卻因為在藍田鎮上把話說開,讓兩人可以杯酒釋前嫌,他自然不介意給歐陽軒一些機緣。
眼前的神算子,借著一碗靈酒療傷,活下來就能破境,在李修元看來如此甚好,大家不用扯上什麼因果,也談不上機緣。
不管有沒有神算子,他都要一路往前。
一場殺機,讓李修元暗自感歎,便是離開了白雪城,依舊有人惦記著自己的人頭。
看著一旁的神算子笑道:“沒想到,他們明明來殺你,卻將戰火燒向了我。”
神算子搖搖頭道:“但願不要在樓蘭,再給我一個驚喜。”
若不是自己守著一個殺神,這會的神算子都想趁著茫茫夜色,偷偷開溜,往東而去,去找公冶野望了。
想來想去,還是那家夥機靈,竟然繞了一個大彎,從東往鳳凰城而去。
......
心心念念,眼看樓蘭就要眼前。
扮成車夫的神算子,忍著傷痛,趕著馬車一路奔馳往樓蘭而來,隔著百丈的距離,大喊了一聲。
“樓蘭到了!”
李修元掀開馬車的簾子,望向前立高聳的城牆,有一種夢回萬古的錯覺。
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語道:“就算是午夜夢回,卻落得個相見淨如不見。”
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進了城,去城主府吧,你這模樣也沒辦法去客棧裡落腳。”
怎麼說,他跟司馬天行還有一些交情,那家夥當年對他也算不錯,至少幫他修建了杏園。
這次回來,怎麼也得把當年的人情還上。
如此,帶著神算子住在城主府裡,想來那些如貓兒一樣的殺手,也不敢來找兩人的麻煩。
明天,再去杏園。
馬車停在路邊,神算子接過李修遠遞過來的一碗溫茶,大口地喝了起來。
感受到胸口傳來隱隱的傷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看來,我要在樓蘭歇息幾日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官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隻是一瞬間,二匹馬兒一路自風中而來,迅若疾風,快似閃電一般往樓蘭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