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年夜飯,他們吃了兩個小時,也不覺得長,說說笑笑,反而過得還挺快。
飯後,黎珍剝好兩個柚子,一個放在飯廳,一個放在客廳。
他們不知不覺分成了兩撥。飯廳裡,黃東鎮與韋崇祥仍在談天說地,從共同好友聊到工作趣事,又再回憶往昔,聊起曾經大同小異的奮鬥故事,總之是有聊不完的話題。黎珍坐在一旁,偶爾插上兩句,參與閒談。
客廳裡,韋柯言與黃恩宜坐在沙發上,邊看春晚邊玩手機,畢竟過年不看春晚,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晚會倒是熱鬨,唱唱跳跳不停歇。在一大群演員唱歌的時候,韋柯言開始剝柚子皮,拿一個空盤擺在一旁,掰果肉,一小塊一小塊的果肉整齊擺在空盤裡,淡黃色的長條顆粒晶瑩剔透,圓潤飽滿。
黃恩宜嘴饞,往柚子的方向挪近一些,“我可以吃一塊嗎?”
韋柯言推著盤子到黃恩宜身前,“本來就都是給你的。”
黃恩宜欣喜,挑一小塊品嘗。一顆果粒粘在嘴邊,稍動一下,又滑落到手背上,她也舍不得丟棄,抬起手背咬走果粒。香甜的味道,帶一絲苦味清新,恰是可口。
紅色燈籠在陽台上閃著暖光,臘梅和團扇交疊立於裝飾瓶裡,透露出一角古風喜慶。
時間過得快,一眨眼就要到達零點。人們隨春晚倒計時,在熱鬨裡迎接滿懷期待的新春。
“五、四、三、二、一!”
電視裡響起了煙花綻放的聲音,接連不斷。
黃恩宜對韋柯言微笑,“新年快樂。”
韋柯言回以笑容,“新年快樂。”
兩個人都說得小聲,隻有彼此能夠聽到。
跨年完成,就等於除夕夜完整度過了。一晚上的期待隻為這一刻。
韋崇祥喝多了酒,在黃東鎮和韋柯言的攙扶下去房間裡歇息。黃東鎮拿了一床棉被,貼心為韋崇祥蓋好。黎珍關上燈,關上門,還給韋崇祥一片安寧。
韋柯言和黃恩宜在客廳裡等待著黎珍的吩咐。黎珍叉腰,指尖灑脫地往門外揮了揮,“你倆就回家吧,這裡也沒有你們睡的地方。”
黃恩宜瞪大眼睛,“不用這麼過分吧,珍妮?”她雖說早前已有預料,但當真聽到黎珍下逐客令,她還是會驚訝。
黎珍聳肩,“本來就沒打算留你們。”
她提了兩個袋子遞給韋柯言,向韋柯言囑咐幾句,韋柯言順從應和。黃恩宜是被排斥在對話外的,無聊背手站著,等著被領回家。
零點後的熱鬨潮流逐漸消散。街坊鄰居看著一模一樣的節目,隨著時間前行,節目被一個個陸續關閉,隻留下散發著餘溫的電視機。
韋柯言與黃恩宜出了門,走到小區門外的街邊。他們想著年夜飯多半會喝一點酒,所以下午並沒有開車。現在要打車回家,一個訂單發送出去,許久沒能得到回應。隻能慢慢走著,一邊等待。
大年夜,街上的車輛恐怕是一年中最少的時候。偶有路過的轎車,飛速駛過,模糊成一道光。他們走了大概五百米的距離,走到丁字路口,一輛出租終於放緩速度,停在他們身邊。開車的中年女師傅透過車窗問道,“走嗎?”
韋柯言回答,“走。”
出租顯示的是空車,但車裡實際已有兩個客人,一前一後,都是女生。他們隻能擠在後排,黃恩宜坐中間,韋柯言坐窗邊。出租平穩行駛,在一條滿是燈籠樹的大道裡穿梭,融入一片喜氣。
到達一個職工小區,兩個女生下了車,後排變得寬敞。隻是黃恩宜沒有挪動位置,仍舊坐在中間座位上。
韋柯言望著窗外。路邊路燈明亮,車窗把明亮過濾為朦朧,一層光暈覆蓋他,投下他的睫毛陰影,柔軟綿延,慵懶繾綣。
黃恩宜更靠近了一些。
因為彎曲雙腿,韋柯言的黑色褲腳比站立時要提高一截,黃恩宜才發現韋柯言的腳踝是裸露的,皮膚直接與冷空氣接觸。她佩服韋柯言,大冬天的竟然隻穿這麼點,“你不冷嗎?”
“不冷。”韋柯言攤開手掌,展示他的溫度,“很暖和的。”
黃恩宜猶豫一下,伸出手,觸摸韋柯言的手心。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差,是過於突兀的觸覺,她迅速縮回了手。
“你怎麼這麼熱?”她覺得韋柯言的手心不止是暖和了,甚至有些發燙。
“不知道,一直這麼熱。”韋柯言反問黃恩宜,“你怎麼這麼冰?”
黃恩宜撇嘴,分明裡裡外外裹了四五層,手還是會冰,“我也不知道。”
“你冷嗎?”
“身上不冷,隻有手冰。”
韋柯言把手心挪向黃恩宜,“我給你捂一會兒。”
黃恩宜雖然有些害羞,可還是把右手放到了韋柯言的左手上,握成一隻拳頭。韋柯言用他的右手覆蓋住黃恩宜的拳頭,上上下下緊緊包圍著,讓她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不好意思地舉起了左手,像讀書時候舉手回答問題那樣,難為情地笑道,“這隻手也冰,可以幫我捂捂嗎?”
韋柯言掀開手,像珍珠掀開它的貝殼。黃恩宜歡快地躲進了韋柯言的手心。仿若融化冰塊,成為一體,行走於冬夜的人找到一處棲息地,在對視裡看見了即將到來的春天。
入夜寂靜,燈火寥寥。
車裡放著有聲小說,在講丈夫創業失敗,妻子不離不棄。不離不棄的結果多半是發達後被離婚。黃恩宜沒有興趣,想著不如聽歌。她從韋柯言手心的包裹下抽出了手。已經熟悉的溫度被抽走了一塊空間,韋柯言有些失落,看向了黃恩宜。黃恩宜明白了韋柯言眼裡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