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易君笙眼中的情緒漫起了一絲微妙。不過轉瞬,她便恢複了那滴水不漏的模樣,“是我多言了。”
說罷,她將手輕輕放在劍柄上,對上了秋望舒眼中的防備,平靜微笑道:“丘姑娘,請賜教。”
一時間,驚瀾台中的雲氣紋裡,好似隱隱有硝煙漸起。
這一陣仗,被盟主丁淩泉和潛龍門掌門祝融潛儘收眼底,他們一個盯著台上若有所思,一個看著丘朝,沒有好氣。
“倒真是有意思。”
突然,身後有人出聲打破了兩人思緒,丁淩泉回頭,看見了緩緩行來的斯玉聲。
昨日易君笙大敗溫硯和斯敬文,長空劍派可以說是輸個顏麵掃地。可這會兒斯玉聲卻好似沒事人一般,搖扇悠悠而來,還有閒心思感歎這局比試。
這般氣度,一時不知斯老看了會大罵這兒子缺心眼,還是誇他過分豁達了。
在祝融潛視若不見的白眼中,斯玉聲撩起前袍,坦然落座。
動作間,嘴上也還沒閒著。
“這一場,野路子快劍,碰上至柔之劍。”
將手中扇子轉得好似鞭下陀螺,他搖頭嘖歎:“也不知,是這丘朝再鳴衝天一舉奪魁,還是少莊主一鼓作氣,給告水山莊證個名副其實。”
他這話說完,卻無人來接。
一旁的祝融潛黑著張臉,是仍記著昨日丘朝出奇製勝,在最後一劍時大敗蘇臨鏡。
不過他今天能坐在這兒已是給了武林盟幾分麵子,不然按這位大能往日的作派,早劈桌走人了,哪還能指望他接斯玉聲這一句話。
見狀,斯玉聲麵上戴了幾分譏笑,本想安慰他一句:“沒事,你們好歹隻輸了一人。”
不過又轉念一想,這輸的,可是潛龍門炙手可熱的繼任之人,於是還是識時務地閉了嘴,轉而看向一旁出身看著驚瀾台上,若有所思的丁淩泉,好奇問道:“丁掌門看得這般出神,是覺得這二人誰能奪魁呢?”
神思被斯玉聲打斷,丁淩泉卻也不惱。隻見她收回目光來,指尖輕敲桌案,半晌,才緩聲回道:“我看未必是其中一人……”
“此二人,雖劍路不同,但攻守兼備,且皆善於後發製人。”
頓了一頓,她斷言道:“我看,她們恐怕……難分伯仲。”
聞言,斯玉聲有些詫異,凡是比劍,必有輸贏,哪來這麼多勢均力敵。
不過想到丁淩泉難得有這般興致,他也不置可否,隻是搖頭一笑,感歎道:“能叫丁盟主說出這番話,看來這後生可畏啊。”
“快劍是否能破軟劍?”
對於這一問題,秋望舒心中並沒有底。於是沉默著,她持劍端肅而立,目光便直直放在易君笙的劍鞘上。
她是在等,易君笙先亮出劍路了。
可易君笙又何嘗不是在等她先拔劍呢?
鼓手早已敲下一槌,可台上卻仍是一派風平浪靜。台下的也開始響起唏噓議論來,其中不乏各種對誰先拔劍的猜測。
見狀,鼓手舉著鼓槌楞在原地,四下張望,一時不知該不該再落下一記重槌,好提醒提醒這兩位按兵不動的女俠。
不過似乎,台下的議論聲,傳到了易君笙的耳裡。在一眾“少莊主定不會先行拔劍”的議論聲中,她卻低頭一笑,隨即溫聲對秋望舒說道:“再等下去,怕是會敗了大家的興致。”
說著,她便緩緩附上了腰間劍鞘,手指撫過劍鞘上的紋路,隨後握上了銀色的劍柄。
“那丘姑娘便先,與我對一招吧。”
話音落下時,七尺驚叢劍也隨之脫鞘而出。
劍身果然如傳聞中一般,通體銀白,如玄序堅冰,但卻又柔韌靈巧,好似三春飄絮。
劍光折過,默默落於易君笙身側時,秋望舒在心中默默肯定道:“好劍。”
是什麼人,才能配得上這把傳世之劍?
邊想,她邊抽出了腰間的無奇劍來。
對陣蘇臨鏡時,自己尚且可以等一個後發之機。可此時與易君笙對麵而立,她卻清楚,易君笙不會給自己一個預測劍路的可趁之機。
所以這一場的每一招,兩個人都不能留給對方一絲的遲疑。
右臂展平,劍柄橫舉,易君笙立於台上,從容泰然,英英玉立,倒是真應了她那“涿光璧”的江湖名號。
這邊兩人正劍拔弩張,台下的看客也隨之緊張了起來。
“少莊主要出劍了!”
將眉頭擰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玉小茶嚴肅地站了起來。
本以為她是從中看出了什麼門道,正欲附耳細聽時,卻聽玉小茶喃喃自語道:“看不清,趕緊挪挪……”
說著,便抬腳跨向了前排。
“……”
台上,易君笙一襲綠衫無風而動,秋望舒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知道,易君笙已將內力注入劍氣。
一會兒出劍,劍勢中可能會藏有不定變數。
於是丘朝抬手架劍,凝神看向易君笙。
橫舉的劍身斜下,易君笙猛然挽劍前傾,如竹間清影般,在一片沉靜中倏然躍於秋望舒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