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直聽得屋裡垂頭侍立的紅豆心裡歎了七八口氣。
然顧衍卻飛快接過台階,應了一聲,立刻踏了進來。
人是進來了,站在辛越兩三步的位置,辛越也僵直站著,好半晌都不知如何開口,暖閣裡的空氣漸漸凝滯。
“那個,”最終還是辛越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哦,這牛乳酸酸甜甜,你要不要喝點兒?”
“嗯。”顧衍又是淡淡應了,一撩衣擺,真真坐下開始拿起勺子喝了起來。
可是顧侯爺,你坐的是我的位置,喝的是我的牛乳啊!辛越在心裡無語問蒼天,不客氣地戳了一下顧衍的手臂:“起來!你喝的是我的!”
顧衍看著她,挑了挑眉,偏頭朝後麵的丫頭吩咐了聲:“出去,再做一碗來。”
“是。”紅豆迫不及待,福身應了便急步離去。
出了門,紅豆籲了好長一口氣,拉過門外護衛的長亭,二人一合計,道:“好在是成了!”
“可不是?方才我進去傳話,侯爺險些要把我踹了,沒想到侯爺是抹不開這臉呢!”長亭自是一幅情場聖手的得意模樣。
暖閣裡燒著炭火,將室外的簌簌寒風隔絕在外。
辛越看著顧衍一勺兩勺,最後乾脆端碗直接喝下了自己剩的半碗牛乳,疑心這人是被毒壞了腦子,要麼是被毒壞了嗓子,總之十分反常,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自來不愛和牛乳?”
她還記得,顧衍心中暖意淌過,神色間卻還是淡淡:“嗯,不愛喝。”
“哦,那你是嗓子壞了?”
“沒有。”
辛越不敢說他腦子壞了,隻先斟酌著道,“你是不是餓了,沒吃飯?”
“嗯。”
又是半晌無言。
顧衍瞥了一眼撐著下巴發呆的辛越,忍不住說道:“你不給我叫個晚膳?”
“你怎麼又這樣?不是說好了,忙起來就自個用飯,彆老是跑來我這蹭吃的!”被打斷發呆的辛越隨口就嗆了一下顧衍。
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對勁。
這是因為以前兩人剛成親時,顧衍也是這麼天天忙到白日裡沒有時間用飯,過了飯點又會跑來辛越屋裡找她要吃的,惹得辛越回回都要替他叫膳,自己還都把持不住,每回都和他一起吃起來。
但如今,畢竟時過境遷,此情非彼景。
辛越偏頭看向顧衍,暖黃的燭光下,男人的臉龐像溶溶落日,好看極了,心下一軟,罷了,就當為大齊的國本出一份力。
揚聲喊了門外的長亭:“叫廚房下碗麵,蘿卜清湯底,麵要擀成細圓的,上麵薄薄切一層牛肉,撒些香芹更好,再放一勺辣子。”
回想著印象中顧衍的口味,辛越覺得大致差不多了。沒料到長亭正應下出門時,顧衍的聲音響起:“下兩碗麵。”
……她就知道!
不多會麵就端進來了,兩隻大大的青花麵碗裡盛了八分滿的湯,上麵碼著一半切薄的牛肉,一小把這個時節難見的青菜,還碼著一小塊瑩潤的白蘿卜,正中央點著一勺紅澄澄的辣子,並胭脂鵝脯、醃筍丁、碎香餅等七八碟子小菜,讓人食指大動。
辛越的眼神晶晶亮,拿起筷子就要開動,不料麵碗卻被人往側邊一挪,她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扭頭疑惑地看向顧衍。
這是搶食了?敢跟她辛越搶食?
不料顧衍慢條斯理地挑了兩筷子麵,添到自己碗中,才把少了小半麵條的青花碗移回她跟前。
“你用了晚膳,晚間就不要吃太多麵食,積食了半夜又該鬨著肚子疼了。”顧衍靜靜地看她。
麵對他的溫柔關切,辛越不說有多動容,隻是默默給他的行為定了性,對方工於心計,善使感情牌,奸滑狡詐,不得不防。
她沉默著點了點頭,一碗熱騰騰的湯麵下肚,辛越已有十分飽了,她撫著再度圓滾滾的肚皮,滿足地舒了一口氣。
顧衍早已吃完,靠在椅背上看著辛越吃飽喝足,白嫩嫩的臉龐浮著兩團粉色,一派滿足安然的模樣,世間紛紛擾擾風波不停,他要留住這一處,唯一一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