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心向西的悟淨,如今竟也生出了幾許悲觀情緒,言說:“以往隻是說越是離靈山越近,妖魔便越厲害...卻沒想到,越是離得靈山近,這寺廟僧人,也儘是些弄虛作假的。”
“大師兄,你說就這等佛法,連西牛賀洲都渡不來...師父便是取回了大唐,又有何用?”
大聖隻回答了悟淨一句話,“無用的是佛經麼?是念佛的人。”
一句話,便叫悟淨茅塞頓開。
俗世中有句話說得好——所謂寶劍贈英雄。
神兵利器落入凡夫俗子手中,便是有絕世光彩,也終究泯然於世。
正如這靈山佛經一般,落在這些庸僧的手中是浪費,若叫師父研習之後,融會貫通,那必然是三界之福。
等祭賽國國主與群臣後妃各自入座之後,法海便開始講經。
法海所講,並不是拘泥於小乘大乘中的一家,更不是什麼枯燥的經文教典,而是以《心經》為總綱,結合了小乘與大乘兩家教法,再借由自己一路西行之感悟,以通俗易懂的俗語描繪出一副他自身心中之願景。
太過高深的佛法,連大聖這般悟性都要認真參悟,便是講給了百姓,他們又如何能體悟其中內涵深意?
講給的百姓的東西,自然是越簡單越好。
說是講經,倒不如說是法海在講自己對佛法的感悟。
反而更加引人入勝,叫全城百姓都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舍利子或許也是感應到了“三藏法師”的高深佛法,毫不吝嗇自身的光輝,甚至借著“三藏法師”的佛音,在半空生出朵朵金蓮,而後綻放出佛耀的,化作瓣瓣花雨,落入眾人體內,化入其中。
有陳年疾病者,頓時恢複如初;身體無恙者,則更加強健...
講經結束之後,不隻是尋常百姓,便是許多達官貴人、後妃、大臣也被佛法感召,懺悔不斷。
甚至許多為惡之臣,乾脆跪在陛下身前,將自己以往所乾一應貪贓枉法之事,痛痛快快好一陣交代。
更有一些藏匿於京城中的惡貫滿盈之輩,直接拔刀自刎,無顏苟活於世。
站在四麵八方的悟淨看的清楚,這些人中有不少便是昨夜誦經時露出異樣神情的...但比起更多心向佛法的良善,惡人還是少之又少。
雖然隻是初次聽三藏法師講經,但其風采,無疑已經將祭賽國一眾臣民征服。
甚至許多跟著一同來聽三藏法師講經的後妃,都想要回宮之後,起一間佛室,專供念經祈福。
“金光二字不好,不是久住之物:金乃流動之物,光乃熌灼之氣。”
法海於塔頂開口道:“因是塔下壓著兩條罪龍,便將此寺改作伏龍寺,教你永遠常存。”
“三藏法師”佛口真言,眾人隻管叫好。
便連那陛下也撫掌稱讚:“金光化伏龍,新名新氣象...甚好,甚好。”
法海飛身而下,落於寺前,揮手之間,門匾上的字跡便改為了:“鎮國伏龍寺”
“貧僧見過陛下。”
“不敢受高僧一拜。”這國主連忙側身,伸手虛扶。
法海還是認真將一個佛禮行完之後,才抬頭對著國主道:“貧僧奉唐王之令,前去西天取經,前番在碧波潭偶得這一顆金光寺丟失之佛寶舍利...此行路過貴國,特物歸失主。如今事了,我師徒正要西行,還請陛下簽了這通關文牒。”
說完之後,便有悟淨將通關文牒取出,呈至陛下麵前。
“好說,好說。”陛下將文牒收了,道:“還請聖僧入宮中一敘,一來是聖僧師徒遠道而來,寡人尚未來得及招待,已失禮數;二來也是寡人大印具在宮中,並未隨身攜帶...況且聖僧講經一日,也該用些齋飯。”
咕嚕嚕——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八戒的肚子應聲而響。
既是如此,法海便也不跟著國主客氣。
這國主雖然不是明君,但也遠算不上昏君,最多就是個庸君...一國朝政,其實全在群臣手中把持,他隻管享受榮華富貴,那些國事一般也不用他操心就是了。
上一個這般行事的,是車遲國的國主。
但車遲國的國主純粹是自己想要偷懶,所用之臣,也具是能臣乾將,跟這位被動享福的祭賽國國主,自然有本質上的不同。
祭賽國的國主,在皇宮麒麟殿招待師徒一眾。
此前隻見過了三藏法師,如今見他身後四個弟子各具特色...詢問了幾位高徒名號來曆之後,對眾人神通本領更是讚不絕口。
光祿寺早就準備好了齋菜筵席,國主請三藏法師坐了上席,大聖與小白龍坐了側首左席,豬八戒沙和尚坐了側首右席,俱是素果、素菜、素茶、素飯。
國主也坐了一席,本是葷席,但聽經之後回來便吩咐今日持齋。
國主下首原本還為群臣準備了百十席位,卻沒想到聽了一場經之後,朝中竟有一大半的臣子,當場認罪...便是國主先要赦免了他們,他們自己都不能同意,一個個跑到天牢之中,讓刑部尚書將他們關起來。
而刑部尚書將他們關起來之後,也脫了自己的烏紗帽與朝服,叫少數幾位清正官員,把自己也下了獄。
而後獄中的眾臣還吩咐獄卒取來紙筆,要交代罪行。
一時間,上下皆慌。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些朝中的大臣們皆未能幸免。
若是自下往上,往往很容易就在半中間就被掐斷了。
可要是反過來,是自上而下,這一條繩子帶出去之後,能起多少牽連,那可就真說不準了。
大半個朝廷的官員淪陷,剩下官員如何還有心思來赴陛下的宴?
國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在招待唐僧師徒用齋完畢,又將通關文牒蓋好大印,還於三藏法師之後,誠心問計:“聖僧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