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噠宰煩惱的第十天(1 / 2)

活力清燉雞,太宰治的招牌名菜。

這道菜的精髓不是清燉也不是雞,而是“活力”。

顧名思義,是人吃下後會被吸走生命力的料理。

哐當!滋啦!咕嘰咕嘰——砰!砰!砰!

鐵鍋穿底的巨響和抽油煙機的絕望哀嚎交相呼應,白瓷盤碎裂的聲音斷斷續續加入伴奏,廚房裡時不時傳來某人桀桀桀的詭異笑聲,仿佛失了智。

“這就是我的料理,這就是沒有極限的世界!”太宰治高高挽起袖子,無比興奮地攪動鍋裡的馬賽克。

咦,鐵勺怎麼融化在湯底裡了?

算了,不重要,真正的料理大師從不在意細節問題。

太宰治仿佛是一位從鍋爐中誕生的英俊巫婆,要把黑泥灑滿人間。

“律理醬~嘗嘗人家滿懷愛意的料理!”太宰治拎著鐵鍋的扶手興衝衝把它擺到餐桌上。

湯汁被端上桌的時候還在沸騰,於鍋中翻滾不休,蕩出一道道有毒化工原料獨有的彩虹色。

鍋中濺起的湯汁滴落在雪白的布紋桌墊上,留下酸性液體腐蝕的黑洞和刺鼻的嗆人氣味。

色香味,五毒俱全。

上一個被抓來試菜的倒黴鬼好像因為胃穿孔住院住到現在都沒有出院。

太宰治不負責任地想:一定是他們太過柔弱的錯,絕對不是他的鍋。

山吹律理握著勺子,臉上並無懼色。

單憑這份鎮定,她已經贏了世界上99.9%的人。

她仔細觀察眼前這鍋五彩斑斕的黑馬賽克,觀察半天也沒看出這是雞肉。

既然太宰治說是,那就是吧。

“我開動了。”

學著電視裡櫻桃小丸子的姿勢雙手合十,山吹律理在太宰治三分期待三分興奮三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眼神中舀了一勺黏稠又混沌的湯汁送入口中。

外麵是熱的,裡麵是冷的,極致的不均勻的美感分布在小小一勺湯汁中,細節處彰顯不凡。

焦糊味,極致的苦中帶著一點劣質果醬的甜,仙人掌的酸澀口感與腐爛的魚腥味不分彼此,一口下去酸甜苦辣鹹在舌尖上輪了個遍,仿佛十幾個舉著長矛的印第安人在味蕾上烏拉烏拉跳大神。

口感之豐富讓小當家歎為觀止,藥王的爆衣料理在它麵前隻是個弟弟。

競爭絕世廚王的戰場上,太宰治敢稱第二,其他人連複活賽都不敢報名。

吃完第一口後,山吹律理沉默了很久。

她的沉默讓太宰治罕見的良心發現,他遲疑又小心地拍了拍山吹律理的肩膀:“那個,我有人脈可以讓你不用排隊直接去洗胃……”

以她皮膚能扛子彈的身體強度,應該不至於胃穿孔……吧?

“我確實沒有想到。”山吹律理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對太宰治說。

“你居然是個料理天才!”

太宰治悚然一驚:“——欸?”

你說什麼?

完了,她難道真的吃壞腦子了?

不要啊!本來她腦回路就很奇葩,不需要更離譜一點!

太宰治小心翼翼探出手背,貼了貼山吹律理的額頭。

沒發燒。

喝了幾斤二鍋頭才能醉成這副鬼樣子?一粒花生米都沒有你居然這麼能喝!

山吹律理沒喝醉,她清醒得很!

“這鍋活力清燉雞雖然顏色獵奇了一點,但絲毫不妖豔做作的模樣彰顯了它清新脫俗的內裡。你不能光從表麵看問題,忽略人家美麗的心靈。”

山吹律理很認真地點評:“吃它的時候我仿佛品味了人生百態,一道料理寫儘宇宙的混沌與人性的黑暗,這絕不僅僅是一道用來充饑的料理,它包含著哲學的真理之光。”

在太宰治呆滯目光的注視下,她滿足地又舀了一勺送進口中:“謝謝,我很喜歡。”

上一次讓山吹律理露出饜足神情的食物,是太宰治的血。

太宰治拒不承認自己的血和鍋裡這團馬賽克是一個地位。

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做的飯,她的味蕾絕對壞掉了,絕對!

為什麼會這樣呢?生平第一次遇到了欣賞他料理的人,為什麼他的心裡沒有一點快樂可言?

山吹律理是真的很喜歡太宰治的料理,發自內心,毫無虛假。

除了活力清燉雞,太宰治特製自鯊專用硬豆腐她也喜歡。

某天回家,發現冰箱裡堪比板磚的硬豆腐不見了的太宰治手指微微顫抖,半個頭從冰箱後探出來,問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山吹律理:“律理醬,我的豆腐……”

“我吃掉了。”山吹律理歪歪頭,誠摯地誇讚太宰治的豆腐美味,“你的豆腐很有嚼頭,很不錯。”

太宰治:那可是曾經把他牙齒磕掉了的硬豆腐,你還是人嗎?

小貓咪瞳孔地震.jpg

自摒棄葡萄糖後,山吹律理完全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其開放程度讓太宰治恨不得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打死那個推開命運石之門的自己。

讓你作死!讓你作死!

山吹律理的口味與森鷗外的發際線並稱港口Mafia兩大不可說事件,她尤其喜歡奇怪的料理,吃到怪異的味道會覺得很有趣。

陪她一起試吃的太宰治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臉色發青無法呼吸隻用了半天不到的時間。

太宰治:這就是、死亡的味道!

山吹律理不僅勇於品嘗,她還勇於實踐。

太宰治一次無意間說漏嘴,說他常去的酒吧老板怎麼也不肯給他做洗滌劑雞尾酒,他委屈他不開心,品嘗洗滌劑雞尾酒是他一生的請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山吹律理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可以有。

不吃飯歸不吃飯,俄羅斯的冬天少不了烈酒,山吹律理從前有專門的品酒課要上,酒是她少有的能嘗到味道的食物,她一直很喜歡。

洗滌劑雞尾酒,應該也不難做。

“用橘子味的洗滌劑代替柑橘酒基,再用白蘭地壓壓味道……”

山吹律理眼皮不抬地向上拋出兩個調酒杯,瓶蓋與大理石台麵相磕撞出清脆的響聲。

微熏的酒氣從吧台一路彌漫到陽台上疏於打理的粉白月季花瓣間,花苞在風中染上一層薄薄的醉意。

勾兌,分層,點綴,從透明層一點點加深暈染出橘黃色,最後的成品漂亮得宛如流動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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