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千金還記得去年港口Mafia一次大型舞會上,她多喝了兩杯香檳被酒氣熏得不舒服,悄悄躲到紅絲絨簾布後頭的陽台上。
夜風冷清地吹過露天陽台,站在圍欄邊望著下方黑黢黢草坪的少年回過頭,冷淡的鳶眸看到她時彎了彎,叫出她的名字。
“您認識我嗎?”千金因月色下好看得不似真人的美貌羞紅了臉,她低下頭吭哧了半天,小聲問太宰治為什麼不去跳舞。
“大概是因為我沒有遇見如小姐一樣美麗的女士。”千金沒有看見太宰治眼中的不耐,他隨手將手中的酒杯放在露台上,如她所願邀請一支舞蹈。
其實是很溫柔的,即使不耐煩也不感興趣,在女孩子充滿期待的眼神裡也依然圓了她的願望。
“律理醬~”看見走來的身影,太宰治主動向前迎了一步,手臂向外曲起。
山吹律理挽住太宰治的手,目光習慣性地在舞廳環視一圈。
“很多人在看我,”她小聲問太宰治,“為什麼?”
“可能是羨慕我有超級漂亮的女朋友。”太宰治笑眯眯地說。
“那對麵看著我的幾個女生是怎麼回事?”山吹律理不上當。
“當然是羨慕律理醬有超級帥氣的男朋友。”太宰治理所當然地回答。
山吹律理瞥了他一眼,到底說不出太宰治不要臉的話。
雖然聽起來真的很不要臉,但的的確確是事實。
舞會最重要的客人已經進場,富態的男人謹慎小心地站在保鏢包圍圈中,苟字刻入骨髓。
港口Mafia派來的人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害怕,隻有男人自己知道,追殺他的人必然已經逼近!
“我必須、必須得到港口Mafia的庇佑。”他無聲自語,“安德烈不會放過我!他效忠的主人也不會放過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富商強自鎮定,他擠出笑容和太宰治打招呼,看似氣硬實則心慌地說:“貴組織要負責保護我的安全,隻有在絕對安全的地方我才會和你們談生意。”
“這是當然的事。”太宰治淡淡地說,“如果你好好呆在我們的保護圈內,自然能全須全尾的活下來——怎麼,有人在追殺你嗎?”
他冷不丁問。
“當然沒有!”富商斷然否認,“我是清白的生意人。”
“再清白的人涉黑就不清白了吧?”山吹律理偷偷和太宰治咬耳朵。
“律理醬怎麼能這麼說?”太宰治大為震撼,“我怎麼不清不白了?”
你怎麼能汙蔑人家的清白!
山吹律理大無語:“你多少還是小心一點,這家夥肯定是惹事跑到橫濱來的。怕死怕成這樣指不定得罪了什麼厲害的仇家,你真要保他?”
“嚇破膽子不是很好麼?”太宰治無所謂地說,“怕才聽話。”
聽到他的話,山吹律理心中一動。
港口Mafia對富商的態度似乎……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他們的確需要這麼一位熟悉海外市場的合夥人,但卻不打算把遠渡重洋幾乎逃命而來的富商放在同等地位上。
他們要他祈求港口Mafia、依附港口Mafia,得到一位狡猾貪婪商人忠誠的最好方式不是利誘。
是恐懼。
要他惶惶終日,要他聲嘶力竭,要他眼中血絲彌漫,跪在地上懇求一份庇佑。
這才是Mafia的作風。
太宰治真的沒有發現莊園內混進來的陌生人嗎?
那位侍者帶山吹律理走上那條偶遇園丁的路真的是巧合麼?
他放任他們在莊園內活動是為了什麼?
冷靜,山吹律理冰冷地對自己說,冷靜。
侍者帶她遇見園丁很可能真的是巧合,因為太宰治對她隱瞞了舞會的時間地點,而她比預定到來的時間提前了近兩個半小時!
假如今天不是太宰治給她設的局,他或許對潛入的敵人身份並不知情。
太宰治隻是發現了有人在追殺富商,他順勢將人安排進舞會是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
一是讓富商在意外頻出、生命受到威脅之際不得不放棄一切後路,如溺水之人抱著水中沉木般依附港口Mafia。
二是抓敵人活口回去審問,在敵人自以為自己得手、放鬆警惕的瞬間帶人圍捕,大獲豐收。
真是——漂亮。
小提琴手緩緩拉出第一個音節,山吹律理抬手攀住太宰治的肩膀。
隻要什麼都不做就行了,冷眼看著下屬衝入陷阱為他人做嫁衣,她甚至可以借此機會把奧吉爾白蘭地之死的嫌疑一起洗刷。
Mimic裡淨是些對死亡無所畏懼之人,他們永遠不會出賣山吹律理。
太宰治也在等她的選擇嗎?他是會相信她冷血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是信她從未背叛、一切隻是他的多疑?
不管他信哪個,放任接下來的發展都是好選擇。
“我答應過安德烈。”山吹律理望進太宰治水色的鳶眸,安靜地想,“我會替他、替他的兄弟們找到正確的死亡。”
死在港口Mafia的利用之中、死在她與太宰治的猜疑遊戲之中,是正確的死亡?
她不承認。
趣味越多越好,太宰治寫好了劇本,照著演隻能走向他定義的結局。
那多沒意思啊。
山吹律理微微抬起頭,舞廳中央眩目的水晶燈照亮整個大廳,一對對相擁的男女站在燈下,樂隊裡的小提琴手拉開第一個音節。
富商在舒緩的音樂中放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想仔細觀賞華麗的舞姿,他身邊的保鏢分散開來,一人守著一個方位。
侍者推著盛滿香檳酒杯的手推車從角門走進來,他穿著統一的製式馬甲,戴著乾淨的白手套,平穩地推著小車一步步走在紅地毯上。
侍者走到高高壘起的香檳塔前,將推車上的香檳一杯一杯壘放在桌上。
小提琴聲響起的音節在他耳畔回響,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向前,碰倒了一杯香檳。
“啪!”
連鎖反應,香檳一杯杯從高塔上掉落,劈裡啪啦透明的碎片濺了滿地!整個舞廳都能嗅到濃鬱的酒香!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舞池中邁出腳步的人,小提琴聲戛然而止,戴紅色領結的領班一臉大禍臨頭地匆匆趕向香檳塔前呆立的侍者。
“非常抱歉。”侍者微微鞠躬,黑色的槍支悄然從袖中滑落到白手套上。
刹那間他舉起槍,赫然扣動扳機!
“砰!”
人們頭頂的水晶燈應聲而碎。
巨大的燈架轟然砸在地上,燈泡碎片如濺落的雨滴向四麵八方飛射,粒粒如流星曳尾光芒閃現。
與此同時,彆墅內的電閘燃起燒糊的輕煙,整座莊園驟然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太宰治的呼吸輕了兩度,他扶在山吹律理腰間的手向內收緊,又一下放開。
“我去處理一點事情。”他低聲說,“能等我一會兒嗎?”
“剛剛替你擋玻璃碎片的人是誰?用不著擔心我。”山吹律理有些好笑地說,“小心腳下,不是怕疼?彆磕著碰著。”
隔著黑暗,太宰治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她親昵的叮囑聲。
那麼多被碎片劃傷的人,獨獨沒有大廳正中央的他。
太宰治被山吹律理牢牢地護著。
他緩緩鬆開手,倒退著一步兩步,憑著記憶走向富商的方向。
身後的人依然站在那裡,隻是客人太驚慌,聲音太吵,太宰治聽不見她的呼吸聲。
“看住她。”太宰治聲音極輕地對下屬說,耳麥中一片靜默。
“有任何異動,都最快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