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醉得不省人事。
山吹律理不是很想收到港口Mafia發過來的索賠律師函, 質問她的酒吧居然不製止未成年人喝酒;也不想因為中原中也醉後砸場子造成的損失,反手給港口Mafia寄律師函。
同為法律邊緣大鵬展翅鳥,為彼此保留最後一份體麵是她僅存的善良。
“煩勞, 把他送到附近的酒店, 我記得有一家港口Mafia入股的店, 應該不至於把人弄丟。”山吹律理放下酒杯, 囑托道。
她的語氣自然疏離, 沒有因為中原中也喝醉放下警惕, 暴露自己與侍者相識的事實。
雖然中原中也酒醒後大概率什麼都不記得, 否則太宰治哪有機會年年坑他在年終舞會獻唱?
“您需要續杯嗎?”侍者溫聲問。
“不了。”山吹律理算了算時間,“今天還有事。”
森鷗外給的任務得在今天交差, 她的職業素養不允許拖延症存在。
任務資料出自森鷗外秘書的手筆,無比詳細,詳細到山吹律理完全不想看。
她就喜歡太宰治那種“時間、地點、人物”給齊, 一句廢話都沒有的性冷淡風格。
“理解是另外的價錢。”山吹律理嘀嘀咕咕, 用手機導航目標所在地。
橫濱的地圖導航比博多詳細太多,不會發生GPS與紙質地圖雙雙失效,隻能依靠路邊清潔阿姨指路的窘狀。
感謝現代科技, 讓殺手們的工作無比便捷。
“井下株式會社社長……”山吹律理收起手機,身影消失在橫濱彎彎繞繞的暗巷中。
幽閉恐懼症患者視黑暗密閉的空間為死神的掌心, 而對另一些人來說, 這裡是救命的方舟。
井下隆一坐在木板床上, 他努力扶穩打顫的大腿,在西裝褲上蹭掉掌心的汗水。
狹窄的地下船艙內滿是腐爛木頭和死魚爛蝦的氣味, 他仿佛嗅覺失靈聞不到, 催促地問自己的助理:“船怎麼還不開?”
“蛇頭說還有一位乘客沒來。”助理擼起袖子看自己的機械表, “一群貪婪的吸血蟲!非多賺一個人頭費不可!”
井下隆一氣的頭疼, 想他在商場叱吒風雲的時候沒有人敢和他討價還價,要不是該死的港口Mafia——
他打了個寒顫,滿心的怨恨與恐懼一起湧上心頭,堵住喉嚨裡的罵詞。
“您請。”蛇頭殷切賠著小心的聲音伴隨兩個人的腳步聲一起傳來,“我們這兒隻有一座船艙,保管是那兒。”
最後一個乘客來了?井下隆一心下一鬆,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床頭放置的方型儀器,紅色的小點激烈閃爍,如同一隻被熊孩子玩壞的激光筆頭。
這是他以防萬一帶上船的信號乾擾器,有屏蔽信號和檢索竊聽器的兩種功能。
紅點閃爍代表儀器檢索到具有竊聽功能的儀器。
“幸好信號乾擾範圍是整座船。”助理心想,“誰帶竊聽器上偷渡船?便衣警察還是被追殺的倒黴鬼?”
他是好奇,井下隆一心中升起濃濃的警惕。
男人把手伸進衣內,握住被體溫捂熱的槍柄。
蛇頭叮叮當當掏出鑰匙,不敲門直接打開船艙的大門。
“砰!”
井下隆一在神經高度緊繃的警惕中下意識扣動扳機,子彈出膛直直打在門框上,濺起碎片似的木屑。
“媽的,這是老子的船!”
見慣火拚的蛇頭一邊罵一邊臥倒在地打了個滾,熟練地躲進船艙的縫隙間,露出被他擋在身後的黑發少女。
第一槍是無意,井下隆一緩了下神,槍口指向門口站著的人。
方才有蛇頭擋住,他並未看清來客的模樣。
年輕高挑的女性,冷白皮,雙腿筆直修長,束腰裙勾勒出的腰線好看得不可思議,暗金色貓瞳冷淡地望過來。
即使在漆黑一片的狹窄船艙,她耳垂上的碎鑽也亮得晃眼。
與她對視、在她眼裡看見自己的那一瞬間,井下隆一陡然失神。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耳畔唯有她一步步走近的腳步聲,聲聲敲在他空茫的心原之上,血淋淋的心臟鼓動著升騰白霧,蒸汽從喉管衝出天靈蓋。
他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尖叫,忘記了掙紮。
他忘記了一切,怔怔地凝望逐漸走近的人。
微涼的手觸上男人的脖頸,觸感柔軟舒適,井下隆一看見她不解地歪歪頭,像是疑惑他的不掙紮。
生了一張好看到太宰治偶爾都會晃神的臉,偏偏無知無覺。
山吹律理徒手擰斷井下隆一的脖子,遲來的尖叫聲在喉管被掐斷。
她因目標配合的態度愉快地眯了眯眼,像隻吃掉小魚乾後尾巴一甩一甩的快樂貓貓。
貓啊,是那種蹲在釣魚的人腳邊,舔一舔爪子矜持地喵嗚一聲,能讓兩腳獸心甘情願把自己釣了一天才釣到的幾隻小魚苗統統獻給她,還羞愧自己給的不夠多的上位者物種。
憑借美貌的外表掠奪資源,也用鋒利的尖爪了結獵物,這就是貓的作風。
讓人又愛又恨的作風。
山吹律理把目光轉向跌坐在地瑟瑟發抖的助理。
森鷗外給的任務目標隻有井下隆一,他的助理不在山吹律理的工作範圍內。
殺了他也沒有“另外的價錢”可拿,她對森鷗外的摳門知道得門清。
要不,久違的開展一次買一送一促銷活動?山吹律理猶疑地想。
她不是很想給森鷗外折扣,黑心資本家根本不配擁有折扣。
“我我我……”助理敏銳地嗅到了生存的機會,“我和那家夥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連最後一個月薪水都沒給我!”
一句話,山吹律理瞬間共情。
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
“不殺你。”山吹律理搜了搜井下隆一的身,把他的錢夾扔給助理,“讓蛇頭帶你走,永遠彆再來橫濱。”
慌慌張張捧住死鬼老板的錢夾,助理沒想到自己能死裡逃生。
他望著轉過身離開的山吹律理,神差鬼使地說:“那個!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你身上有竊聽器?”
山吹律理即將消失在轉角的身影停滯在原地,她抬起的腳尖輕輕點地,側身望過來,半張臉隱在陰影中。
被那雙非人冷漠的瞳孔注視,助理結結巴巴地捧起信號乾擾儀:“喏,紅點在閃——你不用擔心!這裡的信號一直被屏蔽,我連手機欠費短信都收不到,竊聽你的人什麼也聽不見。”
他感覺自己撞破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拜托了求求!助理在心裡默念,你們神仙打架不要波及凡人!他隻是一個不小心知道太多的打工人而已啊!
“竊聽器?”
山吹律理抬起手,輕輕撚了撚耳垂上的碎鑽。
她若無其事地說:“我知道了,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