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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正院的書房裡一片靜謐,香爐中嫋嫋升起的煙霧悄然消散在日光中,沈語嬌站在窗下的書案後,正屏息凝神地寫信。
與其說是寫信,倒不如說是在臨摹。
隻見書案上擺著兩張信紙,左側的信紙上寫著娟秀的簪花小楷,而另一側則正是沈語嬌要照著沈小姐原跡給成國公夫人寫的信,凡有一字不像的,便會被她揉成一團扔到一邊,一上午的功夫,地上已然是一地的紙團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語嬌放下手中的筆,左手揉了揉酸澀的右手腕,將書案上的兩張信紙拿起細細對比,端詳片刻後,沈語嬌確定她模仿沈小姐的字跡已然看不出破綻,這才將沈小姐的原稿妥善收好,隨後又將一遝寫廢的信紙點燃處理掉,待到諸事妥善後,這才喊來木槿。
木槿見自家小姐竟真的給夫人寫了封信,臉上竟難得地露出幾分雀躍,沈語嬌見她轉身便跑出去送信,嘴邊還未問出口的話也隻得咽下去。
晌午,江琛帶著滿身的疲憊下朝回府,一入東宮便直直回了正院,剛一入殿,便瞧著沈正興致勃勃地圍著桌子轉。
“你這是?”
聽到江琛回來,沈語嬌抬手在臉邊撩起擋眼的碎發,指了指旁邊的圓桌道:“飯菜正好剛送過來,你先去吃,我包完元宵就來。”
江琛走上前,看著她臉上的一道麵粉失笑道:“上元剛過,怎麼又包元宵?”
沈語嬌聞言,一臉理所當然答道:“昨晚那是宮宴,滿漢全席吃了一晚上,該吃的元宵倒是沒吃到。”
上元宮宴,元宵自然是有的。隻是大殿之上,群臣貴客遍席,沈語嬌昨晚又肩負著坤儀宮的體麵,多重壓力之下,她能應付完整場宮宴已是不易,菜肴都沒吃幾口,更彆說那端上來不久就涼掉的元宵。
“你去吃飯吧,元宵我來包就行。”江琛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挽起的衣袖放下來。
“江小琛,”
江琛手上的動作一頓。
“你是不是不信任我的手藝。”
察覺到這是個陳述句,江琛好聲好氣道:“哪......哪能呢......”一抬頭眼見沈語嬌還在凝視著他,便立刻笑道:“這不是怕你累著,我包的快,一會就完事了。”
“哼。”
沈語嬌一臉的不信,拍掉手上的麵粉後,又拽了旁邊人一把,“準你先吃飯了,一會再弄吧。”
“得嘞,謝太子妃賜座。”
兩人說說笑笑的倒是開心,隻是一旁侍候的木楠這會眼睛都要掉出來了,而另一邊,麵上鎮定的木槿此刻也是心裡翻騰著,她是無比慶幸這會殿中再沒外人,就二位殿下如此這般的相處方式,若是叫旁人瞧了去,她們家小姐的名聲可就要完了。
用過午飯後,江琛先是換了一身家常的衣服,隨後便站在沈語嬌方才的位置上開始包起元宵來,而沈語嬌則是趴在桌子邊上,手裡捏著一團江琛剛剛遞給她的麵團。
江琛一邊包,一邊時不時給沈語嬌投喂餡料,沈語嬌邊吃邊點評:“這個黑芝麻的還是有些甜了,下次叫廚房少加些糖。”
“嘗嘗豆沙。”
“唔,這個好吃,果然純手工做出來的就是比機器做的更醇厚。”
“那比我奶奶做的呢?”
“那肯定還是薑奶奶做的好吃啊!”
在沒有旁人的花廳裡,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邊包元宵一邊聊天,沒有朝廷政事,也沒有宮闈陰謀,午後的陽光映在窗欞上,將整個屋子都烘托得暖洋洋的,沈語嬌趴在桌子上懶懶地抻了個懶腰,像隻午後酣睡足了的貓兒。
江琛將這一幕收進眼底,嘴角不由地彎起弧度,想著寢殿裡那尚未送出的禮物,他手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江琛,”沈語嬌手中的麵團已經逐漸有了雛形,她盯著麵團的神情也愈發投入,江琛瞧見後,眉眼間儘是冬日暖陽般的柔和,乾脆也坐下來看她捏麵團。
“怎麼了?”
“你說——”沈語嬌將麵團翻轉了一麵,這會語聲也隨著手上的動作變得輕柔,她神情專注道:“要是賀公子就是知琚哥哥的話,他路上能吃到元宵嗎?”
回答沈語嬌的是一片寂靜,但她這會完全沉浸在捏麵團當中,對江琛的沉默渾然不覺,繼續說道:“記得小時候,還是他帶著咱們兩個包元宵呢。”
盯著麵前一桌子渾圓的元宵,江琛這會臉上的笑容已然儘數淡去,他起身解開圍裙,又撣了撣身上沾染的麵粉,語氣極為冷淡:“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