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顧賢昌擺明就在為難人。
又不講算什麼, 又要人算出他的目的?
那不就是隨他講?
有人就出聲:“阿伯啊,既然來算命大家就誠實麵對。你不講具體算咩,彆?人怎麼能猜出來?”
顧賢昌拄著拐杖, 就算坐在木椅上也心高氣硬抬起下巴俯視,眼底精光不減,“原來楚大師算命都是靠猜?”
“香江的報紙隻會亂寫, 原來都是浪得虛名。”
報紙上吹得天花亂墜。
顧賢昌看報紙時,就驚訝真有人能做到這般神機妙算?說什麼也推遲了公司的會議, 要來現場親自看看。
結果?。
不過如此?。
顧賢昌已然?想要起身,卻被女孩一句話又再度按下。
“是否浪得虛名,可以往後看。”
楚月檸語氣淡淡, “如果?你還?想算, 就提供一下八字。”
顧賢昌還?是坐了回去,撫摸著拐站,老眼眯起回憶著出生年月日。
“那時候不流行?記生辰八字, 差不多?是這樣。”
楚月檸拿到八字,掐指算了算, “你出生在一個大家族,老家位置在北邊。”
“正?印財星,子、午、卯、酉四個地支都對應著一個兄弟姐妹。也就是說你兄弟姐妹都不少, 父母總共生了八個,五女三男。不過窮苦人家要養八個小孩不容易, 就算你父母儘心?儘力,還?是有兩個孩子餓死夭折,隻剩下四女兩男。”
顧賢昌沒想到她真的算準了, 冷冷一哼沒有說話。
楚月檸繼續算:“六兄妹中,你和大哥感情最好, 兩個人相依為命,大哥也很?疼愛弟弟和妹妹們。”
“不過,你大哥天乾位上為凶星,他的身體方麵應該是有問題,我想是智力方麵的原因。”
圍觀的街坊悄聲討論?。
“智力方麵的原因?是不是弱智?”
“應該是。”
“八字好像不是很?好,八個兄弟姐妹,死兩個還?傻一個。”
“還?是生多?了,基因不好吧?”
“我有個朋友家也是子女多?,她母親足足生了十個。”
“十個?那豈不是足足要生十幾年小孩?”
顧賢昌錘了錘拐杖,憤怒的似乎想用拐杖將?水泥地戳穿,“大哥雖然?智力有問題,可他是世上最心?底善良的人,他可以在饑荒年代將?果?腹的食物留給弟弟妹妹,情願自己餓肚子,就差一點點餓死。”
“試問,有幾個智力正?常的人能做到這份上?”
“那確實是。”有街坊接話,“原來,阿伯經?曆過饑荒年?”
“你大哥心?腸真是好,寧願自己餓肚子也想著救弟弟妹妹。”
這位街坊對於當年大陸的饑荒,多?少了解點。
“大陸北邊饑荒年代真的是慘,有親戚就曾經?曆過那個年代,易子相食,吃完草根吃土受不了就開始吃人。”
“真的很?慘,你們彆?不信。”
楚月檸掐著八字,看見病弱的顧家父母躺在炕上咽了氣,小小的茅草屋裡圍著六個孩子哭泣。
“你父母就死在了那一年。”
顧賢昌拄著拐杖仰頭,仿佛透過算命攤旁邊的參天榕樹回憶過往,滿是皺紋的麵上傲氣漸褪去爬上痛苦。
記憶過於痛苦。
顧賢昌的聲音也變得乾澀,“是。他們將?所有食物都留給了孩子,活生生被餓死。”
“餓死前,他們還?囑咐我要將?他們屍體存好不要讓外人看到。必要時,也可以分食他們。”
父母說,不會怪他們,那個世道活下來最重要。
顧賢昌記起當初,閉眼忍淚含悲,“太慘了,我永遠沒辦法忘記那幾年。”
安葬父母後。
楚月檸看見青年的顧賢昌帶著傻頭傻腦的大男孩,還?有四個年幼的妹妹踏上逃荒的路。
看著傻頭傻腦的大男孩,在其他人欺負四個妹妹時,撿起木棍守著妹妹們,拿著木棍胡亂飛舞,張牙舞爪的保護著妹妹。
她緩聲說。
“你大哥真的非常好心?,尤其對你。從?小,他就懂的保護你。你闖禍時,他就替你背鍋。你多?看兩眼鄰居家的糖葫蘆,他就去小販那偷,被人發現打的遍體鱗傷。”
“逃荒的路很?苦、很?難。你為了吃飽飯,想去地主家打工。饑荒年,有餘糧的地主本就不多?了,要的工人更是有限。終於,你找到了一家,但老板家隻要一個。”
“所以,你將?妹妹們托付給了大哥,你則去了地主家。”
算到這裡時,有些人就覺得顧賢昌自私不認同他的做法。
於是,就有人說。
“你大哥傻,四個妹妹小,災荒年做什麼壞事?的人都有,就這樣丟下他們未免也太自私?”
一句話就像個火折子,瞬間引爆了地雷。
“我沒丟下他們!”
顧賢昌激動,抓起拐站指著外邊的街坊,“你們根本沒有經?曆過那個年代,六個人六張嘴,如果?我不想辦法出去,全部人都會餓死!”
“當時我發誓賺到錢,就會帶著大哥繼續往南走。我沒有丟下他們!”
顧賢昌固執,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
“彆?激動,你確實做到了。”楚月檸說。
“做了一個月工,拿到錢你就去找妹妹們,卻哪裡想到大哥就在你回家的前一天失了蹤。”
“沒辦法,你帶著妹妹一路找大哥,卻嘗儘失望。後麵就是你機緣巧合下到了香江發展。”
“如今,你功成名就,妹妹們也個個生活的很?好。唯獨大哥成為你的憾事?。”
算到這種地步。
顧賢昌來算命的目的也浮現出來。
幾十年以來,顧賢昌都沒有放棄找大哥。
“雖然?年事?已高,你依舊想找到大哥的下落。”
顧賢昌見真的被算出來,放下揚起的拐杖,“沒錯,不見了大哥是我一世人的執念,我必須要找回他。”
講到這時,顧賢昌脾氣終於軟下深深歎氣,老眼含淚。
弄丟了對他好的大哥,導致他日日都會做噩夢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當年,你願意脾氣軟一點,你大哥也不至於失蹤這麼多?年。”
楚月檸歎氣。
“我問你,大哥剛丟的那天,你帶著妹妹們找人是不是碰到了一個跪在地上乞食的孩子,他問你要半個饅頭救老娘?”
顧賢昌怔在原地,幾十年前的事?情記憶並不是那麼清晰,又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件事?。
“當年確實有這麼件事?。”
楚月檸不去論?他的做法對錯,人不見了確實惋惜。
“你大哥當年是讓人拐走的,他想給你妹妹換吃的,一雙手讓麻繩捆上帶走了。那個小孩看到了一切,他問你要半個饅頭,你不給,他也懷恨在心?沒有告訴你。”
“其實,如果?他告訴你,你跟著路線找不出二十分鐘就能找到人,但是你錯過了。”
“不……不可能。”顧賢昌接受不了這件事?。
“然?後是在廣省,此?時你已經?成家立業,一次出差見到有人在街邊打罵乞丐,旁邊有人求你幫幫他們,你知?道乞丐團夥背後都有控製人,你不想惹麻煩,所以走了。”
“難道……”顧賢昌瞪大雙眼。
“沒錯。”
楚月檸一句話證明了他的猜想。
“被打罵的那個乞丐就是你大哥。”
顧賢昌捂著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手一鬆,拄著的拐杖丟在了地上,渾身顫抖。
良久。
顧賢昌仿佛泄了氣的皮球,年老依舊筆直的脊梁彎了下去,“大師,我求求你,幫我找回大哥。”
他與大哥都已經?七十歲,再不找回來就沒機會了。
楚月檸也沒為難他,將?位置報出後才緩聲說,“他壽命將?近,希望你能趕的上。”
“多?謝。”
顧賢昌沒管後半句,他再坐不住,慌亂起身,保鏢幫著撿起地上的拐杖,巨大的衝擊下讓他拄著拐杖走路都不穩,卻依然?拔腳往車上走。
街坊們唏噓不已,一部分不能夠理解老伯的做法,一部分卻又支持他。
“希望老伯還?能來的及吧。”
“其實如果?他肯發發善心?,半個饅頭就能找回大哥。”
“或者後麵,他能夠幫幫乞丐,也可以找回大哥。”
“我不認同,饑荒年代,老伯當年拖著五個人不狠心?怎麼能養活她們?”
“是啊,誰都沒在饑荒年待過,彆?講風涼話。”
第二位算命的是位女孩。
女孩打扮時髦,左右紮著低馬尾戴著個耳機,淺綠色的貼身針織衫,牛仔褲截斷成兩節,中間隻有細繩連接著踩著大頭厚底鞋。
好奇的到處看,坐下後問:“大師,聽說你算命很?厲害是不是真的?”
楚月檸雙手交握,淺笑:“或許吧。”
“我就喜歡務實的人。”柴思?雪脫下雙肩包,可愛的笑容堆了滿臉,拖著椅子往桌的方向靠了靠。
“大師啊,我想算算什麼時候才能遇到真命天子?”
楚月檸看著柴思?雪的八字,算了算,“你童年的運程很?差,父母在你小時候已經?離婚,從?小就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從?兄弟宮看,應當是還?有一位兄長。”
“哇。”柴思?雪雙手撐著臉蛋,眼神透露著崇拜,“大師真的好厲害。我還?什麼都沒說,就能算出家庭情況。”
“這些都很?簡單。”楚月檸掐指繼續算。
“至於你感情方麵……”
“凡日柱上犯煞,主有不正?之?夫。你……”楚月檸抬頭,停止掐算又問,“你再說一次要算什麼?”
“要算真命天子啊。”柴思?雪甜笑著。
楚月檸卻感到奇怪,“你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柴思?雪愣了下,反應過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覺得現在的男朋友,不能算是我的真命天子。”
楚月檸搖頭:“玩火者容易自焚。”
有的街坊看迷糊了,“什麼意思?啊?有男朋友還?來算真命天子?”
“豈不就是騎驢找馬?”
“不是喔,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權利再找更好的Friend。”
“找就找啦,腳踏兩條船都見過,談一個找一個算什麼。”
柴思?雪明白大師已經?算出,臉紅了紅聲音漸漸小,“我……隻是太害怕寂寞,所以才想再找個人來陪。”
直到——
楚月檸微歎。
“所以,五個會更溫暖嗎?”
第52章
街坊:!!!!!
五個!!!!
“哇, 這個妹妹仔可以喔,五件貨?八爪魚都抱不動啊!”
“塞雷,其他人養魚最多兩條。”
“同時養五條魚真是辛苦咯。我就不同, 我還壯年不怕辛苦,讓我來?幫你承擔!”
有師奶大?聲?問:“五件貨喔,柴小姐平日?是怎麼分配的啊?”
“是啊, 柴小姐讓我們取取經嘛!”
柴思雪臉爆紅,弱聲?聲?講:“其實?, 我隻是想確定究竟誰是真?命天子?,多談幾個也方便分?辨嘛。”
“周一到周末分?配好時間,五個……其實?也不難。”
“不過, 我隻是單純享受他們的關愛, 並沒有進行其他發展。”
師奶恍然大?悟:“哦,就是釣著人家。”
街坊裡還有不少批判聲?,漸漸的, 批判聲?音變大?。
柴思雪也羞愧低下頭。
楚月檸一眼看清柴思雪的麵相。
很明白柴思雪是由於從小缺愛,才會造成如今這種想從感?情上找補的心理。
不過。
八字日?柱犯淫邪, 多情又易自斃,柴思雪也會因為?處理不好這五段感?情惹禍上身。
“柴小姐,你知不知道五個對象, 其實?他們都互相認識?”
“互相認識?”柴思雪懵了,“不可能吧, 他們都不在一個學校。”
“從你延伸的姻緣線上看,他們其實?是親戚來?的。A和B,C和D都是親生?兄弟, 至於F也是堂兄弟關係。”
柴思雪傻了,張大?嘴巴, 半晌才合上遲疑,“但是他們從未講過這層關係……”
“當然不能說,因為?他們早就已經發現被?你玩。”
“他們發現真?相後,就決定和你玩場大?的。五個人打賭誰能拿下你的真?心,最後再甩了你。”
楚月檸指了指柴思雪的印堂,“你印堂已經沾上黑氣,說明倒黴的時候近在眼前。”
“被?甩以後,你在學校的名聲?會變得很差導致退學,然後你又會想辦法報複他們五個人。”
柴思雪沉思片刻,又問:“那他們中間是否有我的真?命天子??”
“沒有。”楚月檸掐指算了算,“你的正緣不在五個人中間。不過,他其實?早就已經守候在旁,不論你捅破多大?的天,他都願意幫你收拾,也願意接受你的所有缺點?。”
“身邊有這樣的人,你應該知道。”
柴思雪表情恍然大?悟卻又帶了幾分?不知所措。楚月檸沒再說下去,想來?,柴思雪也已經知道正緣是誰。
最後。
柴思雪起身背起雙肩包,付了算卦錢後說:“多謝大?師,我已經知道如何處理。”
“回?去以後就會和五個人坦白說清楚。”
“好。”楚月檸再看柴思雪,麵相已發生?改變。雖然八字還是那個八字,不過她日?後能夠守住自己的心,不被?外界迷惑,日?柱犯淫邪這個弊端已經沒有多大?的影響力。
算完兩卦,楚月檸準備收攤剛起身就看到隊伍裡最前的一個人在招手?,她眯了眯眼眸,才認出招手?的人是李慧雯。
“楚大?師。”
李慧雯帶了一個氣質雍貴的婦人走過來?,滿麵笑容,“排隊排了半天,可不可以麻煩你再算一卦啊?”
婦人穿著淡粉色的墊肩西裝套裙,脖頸間還戴著圓潤的珍珠項鏈,皮膚保養的非常好,額間卻有川字紋神態也透著深深的疲倦。
楚月檸記起先前遇見李慧雯所講的事情。
“她就是你說的那位深圳來?的女商人?”
“是啊。”李慧雯低聲?回?,“幫陳總算下?前段時間有事情,她就先回?了深圳,得了空又馬上飛來?香江。”
“可以。先坐吧。”
李慧雯帶著人落坐後。
楚月檸想起前兩日?的事情,又問:“前兩日?,有個記者在廟街蹲點?,你認不認識?”
“記者?”李慧雯覺得奇怪,“是大?喜雜誌社的咩?”
“應該是,看起來?和你有點?淵源。”
李慧雯想來?想去,最後腦海中劃過曾芳心的模樣,恍然大?悟,“肯定是她,難怪這段時間總是惡意滿滿,做什麼事都要嗆聲?,原是想搞破壞沒有成功。”
李慧雯升了副主編後,曾芳心就沒少使過絆子?。
好在,她都忍了下來?。
想來?是曾芳心嫉恨她拿到了副主編的位置。
“還好主編看穿了曾芳心的真?麵目,已經將人炒了魷魚。不然,都不知道還要忍多久。”
“對了。”李慧雯想起另一個來?的目的,忙湊過來?,“楚大?師,你對娛樂圈有沒興趣啊?”
“娛樂圈?”楚月檸疑惑,“怎麼說?”
“就是電視台想要創辦一個風水節目,邀請一些風水大?師上節目。”李慧雯興致勃勃,“不如考慮下?電視節目比報紙傳播力更廣,更可以提升名氣。”
李慧雯都已經可以預見,楚大?師上了節目後會引起的轟動。
本事大?,生?的還靚過港圈花旦,不擺出去看真?的浪費噻。
越想,李慧雯就越興奮。
“去啦,隻要大?師點?頭,我即刻就可以將所有事情安排好。”
楚月檸對於出名倒是還好,但對錢還是很有興趣。
況且,她往後還想賣點?驅邪招財的擺件,小攤的位置始終不夠大?。下個目標就是開個大?點?的風水鋪。
門麵、裝修、進貨都需要用錢。
“可以,如何參加到時候你再聯絡我。”
李慧雯聽?見楚月檸願意參加,簡直比本人還要激動,“我回?去就安排這件事。”
“好,勞煩你。”楚月檸笑了笑,才看向一直靜坐沒有發言的婦人。
陳如雲氣度非常好,眉間的川字就能看出心事寄掛已久,也能夠不燥不急靜待著兩人將話聊完。
“麻煩將生?辰八字報出。”
陳如雲連連點?頭,細聲?細語報了八字出來?。
陳如雲是大?陸人,語言自然也是用的普通話,講完擔心楚月檸聽?不懂,又看向李慧雯,“李小姐,能麻煩你幫忙翻譯嗎?”
沒等李慧雯說話。
楚月檸就笑了:“我是湘省人,普通話是國語,能聽?懂不用翻譯。”
“原來?還是老鄉。”陳如雲笑了笑。
“那就替你開始算了。”楚月檸說完又打量陳如雲的麵相,伸出兩指點?了點?鼻梁的位置。
“你山根有橫紋眉尾又散,這個代表感?情不順,想必你已經離婚。”
“是。”陳如雲見提起婚姻,嘴角掛起苦澀的笑容,“我與前夫離婚已經二十多年。”
楚月檸繼續說:“離婚以後,你專心忙起了事業再未談過男朋友。期間不是沒有遇到緣分?,是你不想再開啟下一段。”
“對,我已經經曆過一次婚姻,實?在沒有信心再踏入另一段婚姻。再者,愛情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並沒有意義?。”
陳如雲二十多年遇到各種各樣的追求者。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她早已對愛情沒了想法。
楚月檸說:“事業做的風生?水起,看麵相卻依舊被?執念困頓於心。”
“大?師真?是神機妙算。”陳如雲點?頭。
“有件心事確實?已經埋在心頭二十多年。”
奶撻攤,林家樺剛好忙完,他見楚月檸這還有生?意連忙打開保溫壺用瓷杯接了兩杯水。
端過來?,一杯放到了陳如雲麵前。
陳如雲端起水溫柔的朝林家樺笑了笑,“謝謝你。”
“不用客氣。”林家樺看著溫柔的陳如雲說不清楚什麼感?覺,就好像是看到非常熟悉的人,原本浮躁的心也隨之靜下。
陳如雲喝完茶,才繼續說:“二十年前,我曾經生?育過一個男孩。沒想到,我睡覺太沉導致被?子?蓋在了孩子?臉上沒有發現。”
“就這樣沒了。”
“這件事是我與前夫離婚的導火索,也是我一輩子?的心結。”
“真?的無法原諒自己。”陳如雲即時到現在都還是痛恨自己,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仿佛都能聽?見孩子?的哭聲?。
“做媽媽了,為?何要貪睡呢?如果能夠及時睜開眼,我的寶貝就會沒有事。”
陳如雲被?這份愧疚整整折磨了二十年。
她將所有的錯都扛在肩上。
李慧雯感?到驚訝:“你剛生?育完肯定很累,難道當時就沒有護士看嗎?還有,你的前夫和前公公婆婆呢?”
“當時很晚,護士已經巡完房,我不怪她。”陳如雲說到前夫時,苦笑,“前夫躺在陪護床上睡著,公婆也已經回?家。”
“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李慧雯歎氣,“發生?這樣的事情,責任並不在你一個人。為?何要背負如此?沉重的包袱呢?”
陳如雲滿目含淚,垂著頭:“這麼多年,許多人都這樣安慰過我,勸我看開。但真?的沒辦法看開。”
“我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卻沒讓他多看看這個世界。所有人都在推卸責任,他父親在推,他爺爺奶奶在推。如果我也推,那就真?的沒有會覺得他。”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性命呀。
剛生?下來?的幾天,陳如雲總是抱著孩子?,看孩子?閉著眼睛睡覺偶爾動動小小的身子?。
如果她還不扛起責任。
怎麼對的起這麼一個幼小的生?命?
林家樺沉默著。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想起這些年在林家的遭遇,又想起自己的生?母,對方是否如眼前的女士一般難過?
畢竟,養母也同樣換給了生?母一個死孩子?。
生?母是否也被?如此?折磨了20多年?
“大?師,李記者說你算命很準。”陳如雲詢問,“這些年,我將兒子?的牌位送進了寺廟,讓他能夠和菩薩一起沐浴香火。”
“從無神論者成為?虔誠的信徒,燒香拜佛二十多年,我都誠誠懇懇。如今,我隻想知道他有沒有重新投胎?”
楚月檸雙手?捧茶,眨了眨眼,“陳夫人,為?什麼一定要孩子?投胎呢?”
陳如雲苦笑:“我找人問過了,他剛出生?就去了,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作惡,我又讓他和菩薩一起接受供奉有了功德,一定會投胎再世為?人。”
“可是……”楚月檸緩聲?說,“你兒子?還在這世上。”
“什麼!”陳如雲震驚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兒子?還沒死?”
“對啊。”
楚月檸緩緩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就是當年林家是如何用死孩換成了活娃的。
講完後。
陳如雲久久不能平靜,她被?愧疚折磨了整整二十年,經曆了離婚還要受公婆冷眼。
林家的那個女人,僅僅是因為?不想挨公婆罵,不想挨老公打。就將所有的災難嫁接給她?
陳如雲平複了很久。
楚月檸也安靜等著,直到陳如雲抬起頭,原本死灰無波瀾的眼眸仿佛被?注入希望,重新多了顏色。
“如果真?如大?師所算,我的孩子?被?人掉包了他還活著,那他現在哪裡?”
陳如雲激動起來?,緊緊抓著楚月檸的手?。
她沒再糾結二十年所受的苦。
她隻想、立刻、馬上,找回?孩子?。
“他在哪裡?拜托大?師告訴我!”
楚月檸拍了拍她的手?,扭頭去看雙目不敢置信,早已在說出林家故事時就已經呆滯的人。
“阿樺。”
“這位就是你的親生?母親。”
——
“親生?母親?”
林家樺一步一步走到陳如雲麵前,他渴望了母親的疼愛渴望了二十年,顫抖的伸出手?。
卷起的衣袖下的手?臂,一道道疤痕已經結痂。
他覺得疤痕過於醜陋,擔心嚇到陳如雲,伸出去的手?又趕緊將衣袖扯下。
陳如雲阻止他的動作,望著他手?臂上的疤痕,淚水不斷,伸出手?去摸他的頭發。
“孩子?,是你嗎?”
淚水落在疤痕上,林家樺仿佛被?燙傷般瑟縮一下。
陳如雲抱著手?臂,哭的撕心裂肺:“這得,這得受了多少苦?”
沒有母親能夠接受孩子?身上有傷痕。
何況林家樺被?人換走了整整二十年。
林家樺不知道怎麼辦,求助般去看楚月檸。
楚月檸見陳如雲過於激動,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其實?,我早就算出阿樺這段時間就能回?到親人身邊,你剛出現我就看出你和阿樺有親緣線。”
“當然,在法律上要證實?你們的關係還要去驗DNA親子?鑒定。”
九十年代的香江DNA技術已經趨於成熟。
一張出自科學的鑒定結果,能夠徹底讓這對母子?安心。
陳如雲去望林家樺時,依稀能從對方臉上看到她的影子?,血脈之間的牽連的那種感?覺,讓她緊緊抓著林家樺的手?。
“好孩子?,咱們先去驗DNA,然後再起訴林家。”
李慧雯也拖著楚月檸一起到了醫院。
醫院是私立的,陳如雲與私立醫院的院長還有交情,出結果隻花了一下午的時間。
陳如雲拿到結果時,長久被?內疚折磨的情緒終於釋放出來?,拿著結果單蹲在地上痛哭。
林家樺跪下環抱著母親,哽咽:“媽媽,我回?來?了。”
楚月檸在遠處看著。
李慧雯也擦了擦淚水,“太好了,陳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檸檸,我也算誤打誤撞做了好事吧?”
李慧雯做狗仔記者,總是被?明星抓著罵,罵她是壞人罵她破壞了許多人的事業和家庭。
“當然。”
楚月檸看著李慧雯因為?擦眼淚擦得通紅的眼眸,笑了,“忘記救的那位女學生?了?你做了很多好事。”
兩個人沒有再打擾母子?二人,悄悄退出了醫院。
與李慧雯分?道揚鑣後,楚月檸先打了個出租車回?了廟街,先是幫著把奶撻攤收拾好,將攤車推到張記餐廳外放好。
最後,她才又收拾完糖水攤,騎著攤車沒有往公寓的方向去,反而掉轉頭去了九龍警署。
警署門口熱鬨無比。
軍裝警拉了幾個打架的人回?來?。
吵聲?震天,光天化?日?之下,赤著胳膊的幾個男人互相推搡,有個甚至將另一個按在地上打。
“夯家鏟,吊你媽嗨!你再碰我條女一下,信不信打死你!”
“你女朋友都沒出聲?說不喜歡,你打我?”
“你再講一句!”
“講就講,下次我還敢摸她的腰!”
兩個男人在地上互相鎖喉,你踹一腳我踹一腳。
隊伍裡有軍裝警拎著警棍一人給了一棍。
兩個男人才老實?下來?。
童茂負責將兩人拷上手?銬,勸解:“都到了差館還敢亂來??一人少聲?一句,免得挨苦。”
楚月檸將攤車推到警署旁的大?樹底下,望了過去,見到於飛揚也在隊伍後邊,不過垂頭喪氣沒什麼精神。
施博仁剛好推開窗戶,一眼就看到大?樹底下的人,回?頭:“檸檸好像在樓下喔?”
甘一祖放下文件撲到窗邊,直起身,“真?的是。”
周風旭剛分?析完案情,見施博仁大?呼小叫就將馬克筆蓋上,剛剛才走到窗戶邊,施博仁已經舉起手?興奮打招呼。
“檸檸!”
楚月檸聽?到有人喊,抬頭往側邊看去。
見到熟悉的三人。
她也揚起笑容抬手?回?應。
變故就發生?在這時。
一個人掙脫童茂的手?拔腿就跑,楚月檸反應迅速,眼見人飛奔而來?,伸出了一條腿。
“砰——”的一聲?!
灰塵濺起。
摔倒的人哀聲?慘叫。
楚月檸揮了揮灰塵,輕咳兩聲?,然後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樓上目擊一切的人驚呆。
“原來?檸檸也有幾分?身手??女中豪傑喔。”
“剛剛那一腳,沒有優秀的警覺力絕對做不到。”
“歎為?觀止。”施博仁表情誇張,見楚月檸和於飛揚等人聊起天,他伸手?搭過甘一祖的肩膀。
“咦,檸檸識得他們?”
“於飛揚經常要巡街,識得很正常啊。”甘一祖倒是覺得正常。
羅七忠端著杯咖啡,摸了摸胡子?往下望一眼,見女孩出現後其餘方向有不少目光看她笑了笑,“小姑娘人氣不錯。”
“原來?CID的人不關注破案,隻關注八卦?”
周風旭收回?視線,看著勾肩搭背爬窗的三人唇角勾起威脅般的笑容。
施博仁打了個抖,雙手?搓著雙臂,“講的笑話真?是凍。”
“做事。”周風旭講完,又不覺往樓下掃一眼,楚月檸已經和童茂結束聊天,他沒像施博仁那般出聲?打擾,看了幾眼就收回?視線回?去做事。
剛在轉身,辦公室的座機電話就響了起來?。
甘一祖伸手?接電話,合上以後神色變得凝重。
“浪澄灣發現男屍。”
—
警署門口的大?樹掉了滿地落葉,秋風刮過形成一股小龍卷風卷起落葉。
楚月檸坐在攤車的坐包上,看到人出來?立馬跳下車。
於飛揚已經換好便裝,主動詢問:“楚大?師,我們是否立即去找丹丹?”
丹丹當時應該是受了傷,否則不會叫的如此?淒涼。
他牽腸掛肚整整一天,就擔心丹丹魂魄受傷會影響投胎。
“位置?”楚月檸略微思索,歪頭,“遠不遠?”
她在考慮怎麼去,不遠就直接攤車,遠就打個的士吧。
“位置就在浪澄灣,那邊有個海灣環境優美?平時還有不少遊客。”於飛揚剛剛解釋完畢。
樓道就傳來?砰砰砰急速的下樓聲?音。
楚月檸轉頭就看見樓彎裡施博仁首當其衝下來?,齜牙咧嘴,頭發都被?風吹成了刺蝟狀。
再就是甘一祖。
羅七忠。
周風旭長手?一伸就將風衣穿好,幾人快速上了警車。周風旭將警燈放到車頂上接著拍了拍車頂邊框,施風旭收到命令,一腳油門下去。
後座車門還未來?得及關,伴隨著警鈴聲?甘一祖嚇到大?叫,車已經衝了出去,隻餘下地上一道黑色發熱的輪胎印。
“CID出警。”
楚月檸收回?視線去看於飛揚,他接著輕歎,“又有地方搞出人命。”
浪澄灣。
海灣的沙子?都是白色的,布滿了石塊,一條屍體躺在地上已經被?罩上白布,以海灣為?中心向外擴展幾百米已經被?圍起來?。
境界線外還有大?片竹林突兀的生?長。
周風旭目光盯著竹林,後收回?視線提起警戒線。
D組其他三人跟在後邊。
周風旭掏出證件給現場的夥計查看。
夥計喊了聲?,“周Sir。”算是打了招呼。
周風環視四周,“現場什麼情況?”
負責記錄現場的夥計,停下筆,招手?喊過來?兩名遊客,“最先發現屍體的就是這兩位。”
兩位遊客嚇到麵色蒼白,驚慌失措,開口就是濃濃的台灣腔。
“警官,真?的好可怕啊。我們下水遊了大?概素個十幾分?鐘的樣子?。謔,就發現浮起來?的東西,開始還以為?是成人玩具,仔細看才發現素屍體。”
施博仁在後邊問,“講國語就講國語,素個?是咩意思啊?”
講完,施博仁又用港普接了句,“根本就聽?不懂啊。”
周風旭安靜聽?完,用流利的普通話接著問:“遊了十幾分?鐘,大?概是遊到哪個位置?”
其中一名遊客就指了指前方,“就那裡呀。”
“好,我清楚了。”周風旭去看夥計,普通話已經無障礙的切換成粵語,“麻煩帶他們去休息一下,後續還要錄口供,確定無誤之後會放人離開。”
“Yes,sir。”夥計帶著遊客退到靠近警戒線的地方休息。
避免遊客離屍體過近產生?心理陰影。
周風旭走到屍體邊蹲下,從風衣掏出手?帕捂住鼻掀開白布。
男屍穿著紅黑色的毛衣,褲子?已經被?海水衝走隻剩下短褲,整條屍呈現浮腫胖腫,紅黑色毛衣僅僅勒著屍體不斷流出屍水。
施博仁走近也看了眼屍體。
“周Sir。”宋恒提著箱子?進來?,跟在後邊的除了法醫助手?還有鑒證科的人。
周風旭起身,點?頭:“宋醫生?,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
“放心。”宋恒打開箱子?帶上手?套,然後看了一眼助理,“做事。”
一個小時後。
屍體遺留的物證被?收集完畢。
宋恒也已經初步檢查完屍體,清裡好手?部衛生?後走過來?,頷首朝施博仁幾位打過招呼,才說:“屍體已經腐爛浮腫,死亡時間應該在三天以上,背部有刀傷其他需要進一步回?警署做解剖。”
“唔該。”周風旭轉身招呼D組的人,“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沒什麼新發現。”
D組人接到命令,馬上戴上手?套開始排查現場可疑的蹤跡。
天色漸黑。
大?家準備收工,施博仁帶著甘一祖已經上車,羅七忠也打開玻璃窗招呼,“旭哥,快回?差館啦。”
“就來?。”
周風旭將白手?套脫下,隨意瞥向地麵借著淡淡的月光,發現有一串未中斷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沙灘。
他順著倒退的足跡看去。
發現就在沙灘的前方有一大?片竹林。
足跡看樣子?應該是從竹林裡延伸出來?。
周風旭將白手?套塞入風衣口袋,示意幾人再等等,“再去前邊查看一下。”
“要不要幫手??”施博仁探頭。
“不用。”
周風旭邁出長腿,鞋子?陷入細軟的沙碩中,小心避開那一連串的足跡,跟著進了竹林。
剛剛踏入竹林,周圍的一切就頃刻暗下來?,周風旭察覺不對想要往後退,轉過身發現原本的竹林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滿雜草的小路。
大?片大?片的竹子?鑽入地下,無數的椅凳拔地而起,周風旭退後兩步再抬頭已經看到麵前多了一個大?舞台。
台上暗黑,一花旦塗白抹紅站在舞台中間,淺淺素指牽起一段袖袍,眼線上揚抿唇微笑。
台下人頭攢動,全是看眾。
安靜的空間一切好像被?按下播放鍵。
花旦甩袖,幽幽的粵曲腔從漆黑的台上傳來?。
“半遮麵兒弄絳紗,暗飛桃紅泛赤霞,拾釵人會薄命花,釵貶洛陽價……”
第53章
竹林外儼然風平浪靜。
天色已全然?暗下。
不?遠的地方有棟私人屋嶼, 燈光大亮灑在草坪上,看門的金毛頻頻朝著竹林方向狂吠。
楚月檸拿著羅盤和桃木劍,跟著於飛揚來?到了這裡。
“我和丹丹每次約會見麵?都在這, 風景不?錯最外邊還有個海灣。”於飛揚指著前邊的竹林。
楚月檸望著竹林上方淡淡的黑氣,就像有個罩子罩在上空,黑氣很均勻的分布在竹林裡並沒?有向四?周擴散。
也就是說除了竹林這塊, 它?傷害不?了其?他人。
“有意思。”
裡麵?的人似乎知道她來?了。
腳剛剛踏入竹林。
狗吠聲、海浪聲統統消失,空間寂靜到聽不?到任何動靜隻?剩下於飛揚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仿佛走出山洞, 漆黑的地方漸漸有了光亮。
粵劇唱腔傳來?。
“落絮飛花辱了君的清雅,白秀才?還我釵來?……”
台上燈影交錯,花旦甩袖看不?清容顏。
台下嗚泱泱坐滿了看眾, 有老人有年輕人還有拿著糖畫的小孩子, 個個穿著長袍衫麵?色蒼白毫無表情?。
於飛揚嚇得麵?色蒼白,害怕的退到楚月檸的後方:“楚大師,竹林裡什麼時候搭了戲台子?”
“先看看。”楚月檸視線四?處搜尋。
有個高個子男人坐在最後一排穿著風衣, 打扮區彆於其?他身著長袍的人,格外顯眼。
楚月檸覺得背影眼熟, 有點?驚訝:“周警官?”
周風旭明顯沒?有聽見,神?情?冷峻眼眸看著前方,幽怨的曲調一聲聲唱著, 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跟隨節奏,緩慢的在腿上打節拍。
楚月檸:……
他氣質清冷, 大量的黑氣聚在身邊卻?靠近不?了,唯有頂上有片淡淡的黑霧。
因為周風旭是CID的警察,為受害者鳴冤昭雪積累了大量的功德外加一身正氣, 所以鬼氣接近不?了。
楚月檸抓著桃木劍往他頭頂上一揮,將籠罩的黑氣劈去, 等?黑氣散開後,她迅速將男人拉起來?。
周風旭猛然?驚醒,側頭一看就看到旁邊多了個小腦袋,女孩放下桃木劍笑了笑,“嗨,周警官。”
於飛揚也打了個招呼:“周Sir。”
兩人雖然?不?在同個部門,但都在九龍警署做事,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尤其?D組的破案效率很高自然?聽過?周風旭的大名。
於飛揚看著男女老少,壓低了聲音,“清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周風旭看向前方的舞台,眸子又掃過?其?他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沒?有出口。
“不?太清楚。不?過?進來?時似乎還是片竹林。”
自從?被黃符護住性命後,他價值觀發生很大的變化。
有了心理準備,接受起目前的情?況也比較容易。
四?周開始起了薄薄的白霧。
接下來?發生什麼是個未知數。
周風旭側身站在前邊將兩人擋著,他回眸先是看向於飛揚然?後再看抓桃木劍的女孩。
“要?過?去看看,你們站後點?。”
曲調已停,大家再看舞台上時已經沒?了人。
三個人往舞台的方向走,於飛揚左看右看,路過?座椅時,有個小孩忽然?倒下來?,衝著於飛揚咧嘴一笑。
於飛揚嚇了一跳。
楚月檸右手轉了個劍花。
小孩看到桃木劍,害怕的縮縮頭抱著糖畫跑走了。
“沒?事,都是魂魄不?全的遊魂。”
楚月檸將桃木劍收起,遊魂時間久了沒?去地府報道就會漸漸忘掉記憶,倒黴的還會丟掉三魂七魄。
剛剛那個小孩,就很明顯已經走了一魂。
於飛揚進竹林前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但他也隻?是不?會害怕丹丹,其?他的孤魂野鬼還是會害怕。
他緊緊跟在楚月檸旁邊,眼睛再不?敢四?處打量。
“大師,竹林裡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之前來?找丹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個情?況。”
楚月檸看著上空暗沉沉的黑氣,解釋:“人慘死時會被束縛在該地成?為亡靈,此類亡靈多數都是怨念不?化,會隨時間流逝成?為惡靈。”
“這塊域場就是由丹丹怨念織成?的網。”
於飛揚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丹丹現在也在裡麵??”
“在。”楚月檸看著濃重的怨氣皺眉。
如果於飛揚講的是真的,丹丹不?想害人,那又為什麼布下這個鬼域?
怨氣如果不?消散。
鬼域就出不?去。
三個人踏上了舞台。
周風旭掀開舞台的幕布,後台頓時燈火通明,後台的戲曲工作人員忙碌不?已,帶假發的帶假發,穿戲服的穿戲服,小小的空間卻?擠滿了人充滿了歡聲笑語。
與外麵?壓抑恐怖的氣氛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一切發生的太過?詭異。
於飛揚都會以為這就是現實。
他的目光在四?處搜尋,心情?急切,“丹丹嘞?丹丹在邊啊?”
忽然?,又有一個人掀起舞台布衝他們喊了聲:“丹丹,又要?人送花給你啊。”
大家順著聲音看去。
不?遠有個花旦坐在鏡台前卸妝,助手幫著拆下繁重的假發,她拿著卸妝巾慢慢擦拭,乾淨美麗的半張臉暴露在空氣中,不?是丹丹是誰?
周風旭剛看了好一會兒戲,還有點?記憶,回眸:“剛剛外麵?唱戲的那個?”
“應該是。”楚月檸剛沒?太仔細看。
倒是於飛揚露出輕鬆的笑容。
“原來?丹丹生前是花旦。唱的真好。”
完完全全不?提剛剛差點?被嚇破膽的事情?。
於飛揚急著想看丹丹有沒?有事,跑過?去,郭鳳丹卸完妝起身往外走,兩人對撞而過?,郭鳳丹化作霧氣又漸漸凝聚起來?。
“彆喊了,沒?用的。”楚月檸喊住,又打量了一眼周邊環境,“這是幻境,先看看吧。”
舞台布簾又被掀起。
一個肥嘟嘟的穿著棉襖的小女孩端了水進來?,紮著羊角辮小臉蛋紅撲撲的笑的開心,“丹丹姐,快洗臉。”
“好,辛苦小蝶。”郭鳳丹也露出笑容,接過?水放在台上,捧了一把水將臉上的濃妝徹底洗淨。
“不?用,娘講可以服侍丹丹姐是我的福氣。丹丹姐是最年輕的正印花旦,希望我能和丹丹姐多學學,以後也可以早日當上正印花旦。”小蝶笑容無比燦爛。
正印花旦就是班中的第一女主角。
競爭激烈,許多人要?唱上郭鳳丹十六歲就已經用這個頭銜登台演唱,第一日就掌聲不?斷而後爆紅梨園。
“做正印花旦?減肥很痛苦不?怕嗎?”郭鳳丹拿著毛巾輕擦鵝蛋臉,戲服還未換下寬口的袖袍蕩漾,笑盈盈地輕點?小蝶的腮幫。
“不?怕。”小蝶棉襖挽著雙袖叉腰挺起小胸部,“挨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對咯,娘話有電影公司想接你去演戲是不?是真嘅?”
小蝶小小的眼睛滿是大大的好奇。
電影公司喔,能去拍戲的都是大街上貼著的海報明星,原來?正印花旦也可以去?
“是有,不?過?我還沒?想好。”郭鳳丹四?周看了看,蹲下身與小蝶齊平,纖細的蘭花指輕反點?著臉側悄聲講,“娘親話要?出去拋頭露麵?給更多人看,她不?同意。”
“畢竟我連唱戲都哀求很久嘛。”
“是喔。”小蝶蹲在地上,雙手托起肥嘟嘟的小臉苦惱,“機會難得,如果錯過?今次下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
見小蝶跟著苦惱,郭鳳丹輕輕一笑拉著小蝶站起來?,“沒?事,丹丹姐會想辦法。”
“太好啦!”小蝶開心的拍掌。
雖然?這麼講,但到底是還沒?拿定主意。
郭鳳丹喜歡唱戲,戲還沒?唱夠哪裡想去拍電影?雖然?電影公司的人說可以讓她邊唱戲邊拍戲。
但……
是否真的可以?
她猶豫不?決,生怕顧了這頭丟了那頭。
沉重的靴子踩著木板發出吱吱聲。
下一刻。
一把槍撩起布簾。
郭鳳丹嚇一大跳,摟著小蝶,然?後就是梨園的班主帶著一幫穿黃配槍的軍閥進來?。
為頭是位四?十多歲的男人,他收起槍目光看到郭鳳丹時就笑了起來?,“你就是郭姑娘?”
班主連忙出來?介紹:“丹丹,這位是孫大帥,他剛在台下聽完紫釵記,非常欣賞你還特意帶了禮物?。”
班主話音剛落,有個兵就捧著個箱子出來?裝滿了珍寶。
“望郭姑娘笑納。”孫大帥似笑非笑。
“孫大帥的彩頭太大,鳳丹不?敢收。”郭鳳丹哪裡不?明白孫大帥打的什麼主意,她看到滿箱的珍寶沒?有喜悅反而充滿害怕。
這位孫大帥聽講是北方來?的軍閥,殺人如麻,還有12房姨太太。
不?知道為什麼要?送她東西。
孫大帥被拒,果然?冷了臉。
“郭姑娘排場真是夠大。”
班主著急,背著孫大帥使勁朝郭鳳丹使眼色,“沒?,丹丹肯定會收。丹丹?”
班主早就講過?,軍閥沒?人性惹他們不?開心就會大開殺戒。
郭鳳丹為了梨園隻?能收下。
此後。
孫大帥來?的日子越來?越多,送的禮也越來?越重。
終於有一日。
孫大帥讓人送了三書六禮,四?聘五金進來?,他說:“鳳丹,明日過?後不?許再登台唱戲。”
“為何?”郭鳳丹才?剛剛扮上相,描著眉,“我為何不?能再登台唱?”
“你即將就是我孫府過?門的十三姨太太。”孫大帥板著臉,“我身為大帥,姨太太怎麼可以在外邊拋頭露麵?供人取樂?”
郭鳳丹震驚描眉的筆砸落台上,衣袍在地上轉了個圈急急起身。
“孫大帥是不?是有誤會?我什麼時候應承過?做你十三姨太太?”
孫大帥摸著腰間的槍居高臨下的看著,冷冷一笑:“總之,過?門日子已經挑選好,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話落,郭鳳丹就被士兵粗魯的扯出大門。
第54章
於飛揚見郭鳳丹被欺負, 急急上前?就要阻止,對準推搡的士兵揮動拳頭。
軍閥兵的頭顱瞬間被打散。
他驚訝放下手:“怎麼會這樣?”
“都是從前?發?生的事情,你?阻止不了。”楚月檸說。
於飛揚想到郭鳳丹被孫大帥欺負, 頹廢的坐到地上垂頭喪氣,“那丹丹怎麼辦?她就要忍受……咩鬼孫大帥的欺負?”
楚月檸搖頭,不過入了竹林還是要點保命的東西。
她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符紙, 先是看了下周風旭猶豫著。
周風旭側眸望過來,“怎麼?”
“哦, 原本沒準備你?的。”楚月檸將?四?張符分?開,給到周風旭時不忘問:“帶槍了沒?”
誰能想到出個風水任務,還能遇到老熟人?
周風旭輕嗯:“帶了。”
“有必要的時候, 可以包著槍打。”楚月檸說。
“好。”周風旭將?符收好, “會的。”
光亮漸漸暗下。
郭鳳丹的衣角隨著布簾放下漸漸消失。
沒多久。
黑暗的空間重新亮起?,不過場景已經沒在梨園劇場。
變成了一個府邸裡。
郭鳳丹呆靠坐在門邊,她穿著盤扣長袍烏黑發?亮的長發?披散垂在地上, 雙臂攬著腿臉側埋在上方。
自從孫大帥說要娶她做十三房姨太太,她已經被鎖在房間裡一個星期。
外邊的丫鬟在敲門。
“小姐, 孫大帥來了,老爺夫人讓你?去前?廳。”
郭鳳丹雙臂鎖緊,扭頭, “我不去,我就要去梨園唱戲。”
丫鬟也覺得為難, “可是……夫人說再也不許你?去唱戲,就老老實實待在家等著嫁人。”
“嫁誰?嫁孫大帥?”郭鳳丹赫然?抬頭,氣的伸手扯頭發?, “他都老到能做我爹。”
“但……孫大帥有權,對老婆也好……”丫鬟想起?凶神惡煞, 還留著八字胡的孫大帥不由打個顫,形勢如此也隻能多寬慰小姐。
“是好。”郭鳳丹苦笑,“好到娶了十二房太太,好的可怕,好到我不敢想。”
“小姐,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丫鬟從小和?小姐一起?大情同姐妹,怎麼忍心小姐一直傷心?
“或許,你?可以嘗試和?大帥談談,讓他同意你?結婚以後依舊能唱戲?”
“沒可能。”郭鳳丹歎息。
“就連爹娘都不理解,又?何況一個手握兵權的男權主義者。”
她曾去過英國留學?,看過廣闊的世界自然?知道女性的艱難,她如果真?的當了這十三姨太,一輩子也彆再想唱戲的事。
牆壁上掛著的西洋鐘響起?。
郭鳳丹不再抱著腿,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去拍門哀求:“采柳,金五爺之前?點名道姓要看我的戲,排了足足半個月。你?也知的,如果我不去唱夠幾場戲,梨園的人都會遭殃。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金五爺是香江除了名的霸主,如果她不去,梨園肯定會被砸掉。她不忍心平日相處的友人受難。
前?是狼,後是虎。
郭鳳丹也深感疲憊。
“我答應你?,這幾日唱完戲就回來。”
采柳原本也不答應,可經不住郭鳳丹的苦苦哀求,隻能說:“小姐,孫大帥還在前?廳等你?,要不然?先應付了孫大帥?”
郭鳳丹想著也是,急急就去前?廳見了孫大帥。
客廳裡,孫大帥一口一個戲子貶低郭鳳丹。
他大刀闊馬的坐在主位,色眯眯的眼神不停的瞥著郭鳳丹,“鳳丹,等你?過門就不許再當戲子。戲子天生就賤格,生來就是讓人取笑。你?明白?”
郭鳳丹冷著臉不說話。
郭祥忙起?身打圓場,“大帥說的是,我們原本也不同意小女去唱戲,渡洋回來想做什麼工作不好?”
“我朋友就是開洋行的,喊去上班也不願意,非要去學?唱戲。”
“下九流的工作倒硬生生被小女說成了愛好、什麼……dream什麼夢想。唉。”
郭祥重重歎氣,香江開埠後進出口方便,他是個商人又?賺了小錢,眼看周圍人都在送兒女留洋,他也跟著送。
他隻有郭鳳丹一個獨女,心裡自然?也舍不得,隔著海岸日日盼望總算盼到女兒學?成歸來。
她卻不去玩時興的洋鋼琴,要去學?唱什麼粵劇。
最後惹回來孫大帥這麼一大座瘟神。
平民百姓,怎麼鬥得過殺人如麻的軍閥?
“哦?鳳丹原來還留過洋?”孫大帥來了興趣,色眯眯的眼神更是盯著郭鳳丹不放。
郭祥使了使眼色,讓妻子帶著女兒回房,轉頭又?賠笑著應付:“是去的英國,原本想著能見見世麵,唉,誰能想到呢……”
郭府很大。
光是前?廳到後院就隔著個大花園。
郭夫人親自送女兒回房間,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也是歎氣,“鳳丹,我知你?委屈不想嫁孫大帥,奈何大帥位高權重。”
她緊緊抓著郭鳳丹的手。
郭家父母不希望鳳丹去拋頭露麵唱戲,也更不想她被孫大帥糟蹋。
要知這位凶神惡煞的軍閥,在北方就是出了名的惡豹豺狼。府中更是已經有了十二房太太,郭鳳丹嫁過去做最小的,哪裡能討的了好?
“你?爹也在想著辦法?,這兩天旁交側擊塞了不少?人過去,希望孫大帥能夠忘記你?吧。”
“答應娘,以後不要再提唱戲的事情。你?留過洋可以做大把工作,等孫大帥的事情過去,我們會為你?找戶好人家。”
“娘……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唱戲。”郭鳳丹抓著母親的手哀求,“國外不是什麼都好的,他們是強盜搶了中華那麼多珍寶,他們明明迷戀著中華的文化卻恥笑我們落後。”
“娘,戲曲也需要傳承。我不想看西洋音樂劇滿世界都有,中華的民俗樂曲卻落寞啊。”
郭鳳丹落下串串淚水。
郭夫人見不得獨女落淚,狠心推開郭鳳丹的手,臉也轉向一旁,“世道如此,你?一介婦流拋頭露麵會遭夫家嫌棄,乾脆歇了心思。”
“難道女性就不能有夢想嗎?”郭鳳丹不明白。
明明她和?娘都是女人,世道已經因為男子加上了許多枷鎖,難道女性還要再給女性枷鎖嗎?
“夢想是男子大丈夫才能有的事。我們是婦道人家,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聽娘的,你?乖乖待在家。等事情過去嫁個好人家。”
郭夫人覺得說的話太狠心,又?解釋,“如今你?不明白為娘的一份苦心,以後就懂了。”
“采柳!上鎖!”
采柳拿著銅鎖,咬咬牙:“小姐,得罪了。”
說完,丫鬟將?郭鳳丹往房間裡一推快速將?銅鎖鎖好門。
郭夫人愁容滿麵,歎氣。
如今的世道,女子光是提前?途抱負都是大不敬。
其?他女子都在相夫教子,郭鳳丹卻去唱戲追求夢想,不與世同必為異類。
她唱戲就被同為上流的小姐看不起?,她會被排斥。
郭夫人隻有一個女兒,隻想女兒過上舒心的日子,哪裡想讓她去受苦。
“丹丹,娘真?是為了你?好。”
郭夫人拿著手帕擦了擦淚水,叮囑采柳:“千萬彆讓小姐跑出去,也不能讓她悶著,你?們沒事就多陪陪小姐說話?可明白?”
采柳點頭:“是。”
郭夫人才踩著小碎步憂心忡忡離開,
她要去找郭祥商討到底怎麼應對孫大帥。
半個時辰後。
采柳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看,見老爺夫人都沒出來才偷偷打開銅鎖,招手,“小姐,快走。”
郭鳳丹扒門出來,扯著拖地的旗袍悄悄往前?廳方向看,確定安全?後才躡手躡腳出了門。
等人出來,采柳也輕手躡腳進了房間將?銅鎖交給郭鳳丹,“小姐,記得早點返回。”
“好。”郭鳳丹將?門鎖好,表情擔憂,“我唱完就回來,采柳委屈你?在裡麵替我。”
平日去唱戲,采柳都跟在身旁,在樓下看戲時也是采柳鼓掌最賣力。
如今卻要采柳代她受過。
郭鳳丹感到愧疚。
采柳捂嘴笑:“采柳沒事,小姐快去吧,再晚金五爺就要發?脾氣啦。”
“好,我就去應付。”郭鳳丹披了件鬥篷,她將?鬥篷大帽拉過頭頂遮住半張臉隻餘下一雙眼睛看路,悄悄出了府。
等郭鳳丹再回來時,晚星已經遍布夜空,然?後和?采柳再換回來第二日又?出去。如此調換幾次出府,竟也沒人發?現。
直到——
有日郭夫人告訴她,孫大帥已經有段日子沒來想是已經忘記提親的事,要將?鳳丹趕快找個人家嫁出去。
郭鳳丹原本鬆了口氣,打算再找個願意讓她出去唱曲的人家。一日溜出府唱完戲後,郭鳳丹推門進府,就看到滿府都是軍閥兵齊齊用槍指著郭家父母。
孫大帥大咧咧坐在花園裡,見郭鳳丹回來,鼓掌大笑:“郭小姐真?是巾幗豪傑,就是鎖也鎖不住還是要出去唱曲。”
采柳四?肢被困,嘴被塞著抹布跪在地上淚流滿麵。見到小姐回來,采柳連連搖頭讓小姐彆擔心她。
郭詳被槍管指著頭,抖著身子痛苦道:“孫大帥……孫大帥一表人才,丹丹就嫁吧……”
“倒是先多謝嶽父讚譽。”
長槍抵在地上,孫大帥皮笑肉不笑的擦拭著槍管,見郭鳳丹不出一言,“不過,郭小姐似乎還沒看清楚形式?”
長槍旋轉。
孫大帥提槍,扣動扳機,隻聽一聲槍響采柳應聲倒地,子彈從采柳的後腦勺鑽出額頭,采柳甚至來不及叫喊就無聲息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花園將?木芙蓉澆灌的更加鮮豔。
采柳死不瞑目,雙目睜開。
郭鳳丹痛苦的抱頭慘叫。
每晚,采柳為了替她保守秘密,都被關?在房間裡不曾出門遛彎。
每晚,采柳為了替她保守秘密,困了就合衣睡在冰冷的地上隻為不越距去睡床。
全?心全?意為她的采柳啊,就這麼死在她的麵前?。
她錯了……
她不應該去唱曲,她應該嫁給孫大帥。
這樣,采柳就不用死。
數十八槍對準了郭家的上上下下,孫大帥殺雞儆猴,摸了摸八字胡皮笑肉不笑道:“郭小姐要考慮清楚。擦槍走火,孫某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我的好嶽父,又?或者是郭家其?他人。”
家仆們見采柳死了,個個跪在地上求小姐饒命。
郭鳳丹渾身冰冷,顫抖地將?采柳的眼睛合上。
“我嫁。”
她嫁還不行?
她不唱了還不行?
四?日後,郭鳳丹被一頂大轎抬出了郭府。
郭夫人哭倒在府邸門口,捶著胸一遍遍喊:“我的心肝,我的心肝。”
轎子搖晃,郭鳳丹掀開紅蓋頭,她沒有回頭看母親,隻是緩緩從嫁衣裡拿出繩子,神情冷靜的將?繩子綁在轎頂。
繩子穿過橫梁,素淨纖細的手捏著繩子打了個結。
做好一切。
她緩緩……拿起?繩子套上了脖頸。
……
郭鳳丹死了。
在狹小的轎子,在隨時可以逃生,隨時站起?來就能避免死亡的轎子裡,親手結束了她花一般絢爛的生命。
孫大帥用強權如願娶到了郭鳳丹的屍體。
她沒法?逃開命運,沒法?選擇追求,隻能用一具屍體抗議。
她原以為,隻要死了孫大帥就不會再為難郭府。
卻哪想事與願違。
孫大帥讓人將?郭鳳丹的屍體丟進郭家時,郭家父母接受不了,一遍遍質問孫大帥為何會這樣。
郭詳更是和?孫大帥拚命,讓他還女兒。
然?後……
郭府都是慘叫,孫大帥帶著人將?郭家上上下下屠殺了個乾淨。
最後,一把火燒光了郭家,也燒光了郭家人的屍體。
火光衝天,燃燒的木柴發?出劈啪聲。
郭父郭母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珠。
孫大帥將?郭鳳丹的屍體也丟進去,發?出惡聲:“以為死就可以逃離我?想都彆想!”
——
一切結束。
於飛揚親眼看到郭鳳丹的死亡過程,久久不能回神。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隻能一點點看著戀慕的人,在他麵前?,痛苦的慢慢咽氣。
那一刻,於飛揚好後悔為什麼生在這個時代。如果他和?郭鳳丹在同一個時空,是否就能救回她?
漆暗的空間漸漸變冷,竹子從土裡鑽出來竹身凝結著水珠。
“楚大師,我們該怎麼幫丹丹?”
楚月檸隱隱約約聽見於飛揚近乎於哭泣的問詢聲,再扭頭,隻有漆黑的竹子不見了兩個人的蹤影。
“遭,被分?開了。”
泥土變得鬆軟,小道兩旁的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竹林在緩緩往中間靠近。
楚月檸睜目,揮動桃木劍冷冷一斥:“滾!”
竹葉被劍斬落又?顫巍巍移了回去。
這些?竹子想將?人困在原地。
道路儘頭,郭家夫婦麵無表情站著,往前?是更多的郭家冤魂,全?都缺胳膊斷手還燒的黢黑。他們齊齊橫著手臂指向一個地方。
丫鬟采柳僵硬地鞠躬,“求……大……大師,救救小姐。”
“她……她死後被孫大帥的鬼魂脅迫,要……要她騙於少?爺。作惡的一直是孫大帥。他要借於少?爺的身體還魂。”
事情到這裡就明朗了。
於飛揚之前?在墳墓前?說的話,讓孫大帥這隻惡鬼盯上。讓郭鳳丹將?於飛揚騙到郭家舊宅,想將?人魂魄殺了,然?後孫大帥借用於飛揚的身體複活。
采柳繼續說:“那天,孫大帥本來要殺於少?爺。小姐……小姐不答應,她拚著……拚著魂飛魄散,攔下孫大帥,已經快被折磨到消散。”
楚月檸往郭家鬼魂指著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黑口猶如巨獸的嘴巴,濃濃的煞氣從裡傳來。
她收回目光,問:“所以,孫大帥也早死了?”
“孫……大帥,不久後也死於暗害。”采柳僵硬解釋,“他生氣……殺……殺了很多人,死……死後成為惡鬼,強迫……強迫小姐留在他身邊。”
“也強迫……郭家,為他做事。”
百多年的時間,郭家不是沒有遇到過道士,每每向道士求救的時候,他們不是想要除掉它們,就是看到厲害的孫大帥害怕到逃走。
郭家的鬼魂已經被困在這裡很久。
二十多歲的女孩,遠沒有它們所見過的道士年齡大,她不像那些?道士拿滿法?器,就一根簡陋的桃木劍還有個羅盤。它們卻依舊能感受到楚月檸的強大。光是靠近,光是一個眼神,就讓鬼魂害怕到打顫。
它們滿目希冀的看著楚月檸,期盼著能夠出去能夠投胎。
被這麼多鬼注視。
楚月檸轉了個劍花掃掉煞氣,“好好待在這。忙完就送你?們投胎。”
郭家人僵硬的表情上艱難展現笑容,個個鞠著躬目送楚月檸踏入孫大帥的地盤。
剛踏入,楚月檸就能感受到鋪天蓋地的煞氣擠壓過來。
想起?同樣失蹤的周警官,她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
孫大帥本來就是想搶容器。
周風旭身兼大功德在身,如果被鬼成功上身那些?功德也能助它們修行。
如今。
她倒是不擔心於飛揚了。
她擔心周風旭。
畢竟,肯德基單點套餐和?豪華套餐,傻子都知道選。
周風旭醒過來已經被綁在竹林。
頭痛欲裂,雙目沉重似乎難以打開。周風旭掙紮著擺脫黑暗,入目的是一大片竹林,中間還圈立了個很大的墳。墳年久失修破敗不堪,隱隱約約能看到墓碑上刻了個孫字。
他記得走散後就進入了另一邊的竹林,瘴氣升起?後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
他就到了這裡。
打量好環境。
周風旭靠著竹竿慢慢磨著麻繩,隨著動作,繩結出現鬆動的跡象。他沉住氣,繼續動作,目光也一直注視著前?方。
白霧漸起?,墳上似乎坐了個人影,慢慢的,那道人影動起?來走出白霧。
麵容也徹底清晰暴露出來。
是孫大帥。
孫大帥穿著生前?最得意的軍裝,他摸了摸八字胡,麵色慘白唇紅如血:“終於讓我找到完美的容器。”
郭鳳丹的身影即將?飄散,被孫大帥用法?力困在墳前?,費力抬頭望了下被綁的人,發?現不是於飛揚又?重新垂下頭。
“鳳丹,你?看看。”孫大帥目光癡迷的盯著被選好的容器,“我馬上就可以帶著記憶重活,然?後重新統治香江。”
“你?卻要魂飛魄散,一個男人而已就要你?付出這麼多。”
他語氣充滿了嫉恨、不甘心。
一百多年,他都沒讓郭鳳丹喜歡上他,卻在一百年後將?心交給了於飛揚,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傻小子。
郭鳳丹語氣淡淡,“就算魂飛魄散,我也絕對不會幫你?害人。”
啪的一聲。
淩空一響。
郭鳳丹本就慘白的臉上出現了五指血印。
“哼。”孫大帥觸怒冷笑,“賤格!那你?就去魂飛魄散!等我重生,想要什麼女人都有!”
孫大帥直勾勾盯著周風旭,目光逐漸貪婪垂涎欲滴。
在他眼裡。
周風旭渾身都是金黃色氣運光還有功德光。
“能兼並這個容器,再活個上百年又?豈會是個夢?”
等他吞了周風旭的魂魄,再用這些?功德好好修煉,或者還能找出一條新路!屆時,他要重新站上權利的巔峰!
“哈哈哈哈哈。”孫大帥癲笑著。
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厲鬼的胡思亂想。
“兼並?”
孫大帥詫異看去。
周風旭已經解開繩索,握著被綁久了酸痛的手腕眸色冰冷,“那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他發?現被分?開時,就早已將?子彈用符紙包好塞入膛中。手持槍對準孫大帥的腦袋。
“槍?”孫大帥得意不已,“這種東西早已沒用。”
他早已經死了。
子彈怎麼可能還能傷害他?
話音剛落。
砰的一聲,槍打中孫大帥的額心。
“啊啊啊!”孫大帥還未得意完就開始慘叫,他的額頭破了個洞,冒起?熱氣騰騰的煙,臉瞬間像是被高溫的水燙過般層層皮往下掉著。
“痛!痛!痛!”
單單是一張符就讓孫大帥痛得鑽心刻骨。
靈魂好像被撕碎般。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麼厲害的符?”
這麼多年,那些?道士根本傷不了他半分?。
這符為什麼這麼厲害?
孫大帥痛叫著上前?想抓住周風旭要將?魂魄弄出來,表情猙獰:“我要吞你?的魂魄!”
“周sir!”
竹林後方一陣疾風衝過來。
一道金光閃爍飛過來,羅盤開路齊刷刷割斷不少?竹葉。
狂風大作。
女孩的秀發?被吹起?,白皙的麵容沉著冷靜。桃木劍懸空,她左手握著右手雙指並攏。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霎時間黃符從口袋起?飛衝過去將?周風旭圍住。
想要抓住周風旭的厲鬼被符紙逼退,光是碰一下符就痛得厲鬼慘叫不止。
楚月檸喊了一聲:“周警官蹲下!”
周風旭反應速度,楚月檸抓起?懸空的桃木劍,跑起?來一腳踩著周風旭的肩膀騰空,雙手抓著桃木劍一劍插貫穿孫大帥的天靈頂。
“啊……”
桃木劍插入後。
孫大帥慘叫更劇,臉如裂開的花瓶遍布紅光,血紅的雙眼瞪大不可置信。
桃木劍被打入天靈蓋,就像放了一把電鑽不斷地絞著魂體。
孫大帥痛到扭曲。
他原以為當年被人暗殺死亡就已經足夠痛。
沒想到,人死之後,還能夠求死不能。
他體會到當年殺郭家每一個人的痛。
采柳被子彈穿過額頭。
郭家父母被割下頭顱。
郭家幾十口人,被活生生丟進火裡燒死。
一遍又?一遍承受著。
“啊啊啊啊!”
孫大帥想求個痛快,魂飛魄散都好過他如今承受的痛苦,他顫巍巍去看郭鳳丹,伸出手。
“鳳丹……”
“幫我結束……”
郭鳳丹魂體早已半透明,她蹲下冷眼看著孫大帥掙紮。
“你?沒資格叫我名字。”
“郭小姐,郭姑娘……”孫大帥倒在地上慘痛哀求,右手的魂體直接碎裂,那隻手剛剛好像打了她一下?
郭鳳丹靜靜看著,認真?將?孫大帥苟延殘喘的慘樣記在心底。
慢慢的,鬼魂越來越多。
郭家眾鬼圍了過來一齊欣賞。
它們僵硬的臉上艱難扯出解氣的笑容。
孫大帥慘痛的鬼哭狼嚎聲響徹天地,最後徹底化成黑色的碳灰,被風一吹消散在天地間。
他施加在郭家人身上的痛苦,最終回到了他身上。
孫大帥灰飛煙滅前?想。
如果可以,他一定不會做那麼多惡。
周風旭起?身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多謝。”
女孩微一笑。
“不用客氣。不過,周警官似乎又?差我一條命喔。”
周風旭想接話,一道聲音傳出。
兩人看了過去。
“楚大師!”
於飛揚總算走出迷障,與二人會麵,急忙跑過來,“終於碰見了,你?不知道啊,剛剛竹林好像變成了迷宮,我走了半天都還是在原地。”
“鬼遮眼。”楚月檸單手轉了個劍花,掃了眼已經恢複正?常的竹林,“與前?麵的鬼域不同,目的是讓你?在原地打轉。”
至於鬼域。
楚月檸望著快要維持不住形體的郭鳳丹。
竹林的鬼域,其?實是郭鳳丹用來保護於飛揚的。
鬼域雖然?暫時鎖住了三人,卻也能保護三人不被孫大帥找到,可惜後來郭鳳丹傷的很重,自然?也沒有辦法?維持鬼域。
於飛揚很快就看到郭家的鬼,憶起?那天可怖的場麵嚇到再度擺手,“郭伯父伯母,我也是為了丹丹才進來的,冤有頭債有主……”
郭夫人僵硬的臉扯出笑容,“不用怕,我們不害你?。”
“是,我們不害你?。”郭詳也扯著僵硬的笑容,由衷的說,“一表人才,如果可以,我們也希望你?能做郭家的女婿。”
聽到女婿一詞。
於飛揚心情低落不少?,又?四?處尋找:“丹丹呢?”
“在那邊。”楚月檸拍拍於飛揚肩膀,示意他往左側方看。
竹林下起?了濛濛細雨,郭鳳丹站在雨中,依然?是穿著那件粉色的旗袍撐著油紙傘,不過身軀卻已經半透明化。
“丹丹。”
於飛揚跑過去,將?郭鳳丹擁入懷裡。
“飛揚。”郭鳳丹放下油紙傘撫摸上他的臉頰,快魂飛魄散,她也終於可以展現出笑容。
“想不想看我唱曲啊?”
“想,我想。”於飛揚含著熱淚與她相視一笑。
他知道唱戲曲是丹丹的夢想。
他也知道丹丹很想親自為他唱一曲。
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時間不多。
郭鳳丹搖身一轉,飛袖甩出花旦裝扮已上身,台步走起?。
“魂離俗世登蓬萊,跳出苦海。雙雙化蝶齊共舞,同上瑤台……”
幽幽的粵曲調在竹林轉悠。
她捏著蘭花指,宛轉蛾眉美目倩兮,“縱未賦鴛鴦,身心已屬郎決殉愛……”
她的身軀越來越透明,望著於飛揚嫣然?一笑。
“再彆,於郎。”
郭鳳丹化作了點點金光,消散於天地間。
於飛揚呆呆坐在地上,看著手。
就在剛剛。
他似乎抓住了一點金光。
楚月檸已經超度完所有郭家的鬼魂,竹林裡再沒有厲鬼。所以,楚月檸也不擔心於飛揚的安全?,和?周風旭一起?出了竹林。
剛出去就聽見施博仁升下車窗在按喇叭,一臉急色。
“旭哥,做什麼去啦?剛找遍竹林都沒看到你?人。”
周鳳旭說:“沒事。”
他說完去看楚月檸。
女孩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發?生的事情中,抱著桃木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對喔,沒事。”
反正?竹林發?生的事情講出來,也不會有人當真?。
“神神化化,不知道你?們搞什麼。”施博仁說完,忽然?反應過來又?去看楚月檸撓了撓腦袋,“剛剛明明旭哥一人進的竹林,怎麼出來就變成兩個?”
楚月檸打開後車門上車,“笨,我從另一邊進的竹林嘛!剛巧也碰到周沙展查案,不就撞一起?咯。”
“哦。那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查個案都能碰見。”
周風旭也坐在後座,甘一祖可憐兮兮扒著車窗坐一點點位置。留了個空位給楚月檸。
兩人之間也還隔著十多厘米的距離。
他相信,這樣的安排完全?不會造成女士困擾。
一路上,施博仁都在講笑話,完了又?問有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周風旭搖頭,進去就碰到詭異的事情,就算現場有犯罪嫌疑人的腳印也早已經被他們破壞。
“竹林外邊有小區,按照足跡延伸推測,凶手應該就在小區裡麵,明天找人去小區盤查下信息。”
“可以喔。”楚月檸嘀咕打量周風旭,普通人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心態早就崩了,偏偏他差點被人吞了魂魄當容器,還能冷靜下來分?析案情。
周風旭覺察到她在看,轉眸對了過去,想了想還是提出疑問。
“郭鳳丹是已經灰飛煙滅,還是去投胎?”
楚月檸悄聲說:“當然?是投胎。”
“真?有投胎?”周風旭驚訝。
“廢話,不然?去哪裡?”楚月檸輕歎。
“郭鳳丹下一世會投去哪兒?”他又?問。
“會投在一個健全?開明的家庭裡,生活會非常幸福。”楚月檸說完。
“不過。”楚月檸疑惑,又?掐指算了算:“這一世,她沒有姻緣線隻有很好的事業線,於飛揚也同樣。”
原本還能看到的姻緣線,陡然?消失,隻剩無儘的空白。
也就是說,於飛揚這一世不會再有愛人,會獨自過完這世。
隻不過。
兩人緣分?未儘,於飛揚過完這一世會在地府等候丹丹,下一世還會再續前?緣。
他們屆時年齡相當,重逢就會一見鐘情,於飛揚會成為郭鳳丹事業的福星,兩人琴瑟和?鳴,是一場婚姻到老的姻緣。
施博仁看著後視鏡,吐槽:“奇奇怪怪,都不知你?們在講什麼。旭哥平日哪來這麼多話?”
周風旭淡聲:“專心開你?的車。”
“哦。”施博仁收回鬼鬼祟祟的視線,帶有幾分?委屈的叨叨,“問多兩句就煩,唉,真?是大少?爺脾氣。”
周風旭講:“你?可以安靜。”
耳邊傳來施博仁的賭氣哼聲。
楚月檸抱著桃木劍靠窗,看著天空的月色。
微微一笑。
這一世,希望她能帶粵劇走的更遠吧。
第55章
周末時間。
楚月檸一早就衝了個?涼, 昨晚回來已經半夜。公寓的淋浴衛生間在走廊最尾部,隔音效果一般,如若打開淋浴花灑水管就得震半天, 為了避免吵醒楚怡隻能隨便衝衝。
等她擦著頭發出來。
廳邊的窗簾已經拉開,金色的陽光照進來灑在卡其色的地攤上。楚怡趴在地攤上,拉開個?彩色膠袋, 撿起散落滿地的礦泉水瓶一個個往袋裡放。
“難得周末時間,不?多休息休息?”楚月檸邊擦頭發邊去找吹風機。
“家姐。”楚怡抬起小腦袋, 見到心心念念的姐姐就亮起眸子,水瓶也不?數起身就拉著楚月檸的胳膊,噘嘴。
“最近你忙什麼?晚晚都?見不?到人?。”
楚怡一般六點半就會起床上學, 見家姐還在臥室沉睡也不?方便打擾。一個?早出早歸, 一個?晚出晚歸,造成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也基本沒時間碰麵?。
楚怡噘嘴,越噘越像小黃鴨。
楚月檸伸手?捏了捏她嬰兒肥的小臉蛋。
“今天不?就見到咯?”
她從?抽屜翻出吹風機, 將插頭插入插座,將按鈕推上去, 吹風機便輸送出陣陣暖風。
楚怡也不?打擾,蹲下身重新收集礦泉水瓶,想起某件事又?抬頭, “老師打算帶全班人?出去郊遊BBQ,會在外?麵?住一天。”
楚月檸有些擔心。
畢竟香江晚上的治安不?是?很好, 許多古惑仔騎著小摩托穿街走巷般‘炸街’。
“不?可以?回家裡住?”
“老師倒是?沒強求。”楚怡也有考慮小小皺眉,“是?我想與同學多建立聯係,怎麼說我也是?半途‘插班生’。唉, 班上除了兩個?關係還過得去的同學,其他人?都?不?怎麼理人?。”
更多的顧慮並沒說出。
班裡拉幫結派, 她新擔任了小組組長,有些需要和同學交接的事情,她們都?不?太配合。
正好有郊遊活動,便想著借機搞好關係,在班上做事也能夠方便些。
楚怡苦惱著,小小的肩膀就傳遞過來有力的溫度。
楚月檸拍了拍,“如果是?你想做的事,就放心大膽去做。不?過要注意安全。”
“家姐真好!”楚怡飛撲過來抱住她。
楚月檸安撫好人?,起身進了臥室拿了一千塊出來,楚怡忙擺手?。
“不?需要錢。”
“不?需要?”楚月檸奇怪,“學校郊遊需要用錢。”
“我賣礦泉水有錢嘛!”楚怡從?口袋掏出一千塊,神情頗為得意,“不?需要你操心,已經攢了不?少啦。”
“對咯。”
楚怡煩惱,“家姐,今天有時間不?如去商場買部座機?你不?知方家人?有多煩,找不?到我,就去校門口蹲。”
“方佳佳眼望天趾高氣揚的模樣,活脫脫像個?鬥豔的母雞。”
“他們去找你乾什麼?”楚月檸覺得奇怪。
“還不?是?方家大仔回來,說什麼今晚辦了家宴,還說方經國會當眾將我們認祖歸宗。”
楚怡剛好放學,方家的車就停在她旁邊,搖下車窗才露出方佳佳的臉。
然後劈裡啪啦一大堆。
無非就是?讓楚家姐妹識趣,方家今晚辦家宴邀請了很多上流社會人?士,並且會像社會宣布楚家姐妹的身份,讓楚家姐妹改姓歸祖。
方佳佳嘲諷:“最好是?來啊,畢竟你們兩姐妹錯過就再沒機會能擺脫窮人?身份跨越階級。”
“呸,誰稀罕。”楚怡惡心的不?行,“方家祖宗?她以?為方家貼了金箔?我們一定會纏著他們?”
“如果可以?,真的恨不?得撇清方家的血,真的覺得丟臉。”
原文劇情中,楚怡就算輟學也沒有找上方家要一塊錢,是?真的討厭方家。
楚月檸若有所思,又?回頭去翻了借據出來放好。
楚怡詫異:“家姐?你打算去?”
“去。怎麼不?去?”楚月檸微一笑。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債要一筆筆討回來!”
離晚上家宴還有大半天。
楚月檸就先找了座機專賣店,想著先把?座機買回去。
銷售人?員熱情的介紹座機,“楚小姐,這部IEN是?多用電話機。功能十分強大,集電話、錄音、收音於一體。”
“德國生產,價錢公?道?,三合一也才三千塊錢。”
“如果感興趣,可以?撥打試試。”
“我試試。”楚月檸拿起電話筒。
楚月檸在示範下,撥打了店內的座機熱線,電話通了,她看?過去,是?店內另外?一位銷售員接了電話。
她仔細確認了音質,才點頭。
“聲?音確實清晰。”
“楚小姐,我們都?是?保質量的可以?放心。”
銷售人?員又?按下錄音鍵,“按這裡就可以?錄音,事後還可以?回放。”
悄聲?提醒。
“年輕女仔最適合裝這樣的座機,比如男朋友對做了承諾就可以?錄下來事後提醒。”
銷售員衝年輕的女孩擠眉弄眼。
在他看?來。
個?高纖瘦又?膚白的女孩簡直比海報上的模特還要靚麗。如此靚麗的佳人?,一定不?會沒有男朋友。
“看?來,這個?功能暫時還不?適合我。”楚月檸微笑,“它質量如何?能用多久?”
買座機就像買家具,對比花裡胡哨的功能更需要看?重質量。不?然,買回去就要時不?時的維修,折騰著麻煩。
“小妹妹,這部機質量不?太好換部機吧。”
講話的是?位夫人?,“真的,你信我。那部機我買過,用了半年就壞掉,錄音沒錄下來不?說通話還老是?信號不?好有咋咋聲?。”
夫人?指著另一部座機。
“買這部,這部機子好。大陸來的老牌子用一年一點問題都?沒。”
“好。”楚月檸微笑,去看?價錢比剛介紹的那部座機足足便宜了七百塊錢。她回頭又?看?銷售員。
“麻煩你幫我包起來,然後送到這個?地址。”
銷售員雖然痛失德國那部機的高提成,但好歹是?在他手?裡買的東西。服務態度依然熱情,他接過地址仔細看?才說。
“沒問題,公?寓是?否有人??會安排工作人?員一齊去安裝電路和接收器。”
“有。直接敲門就可以?。”
楚月檸交完錢,銷售員就拿著單據去打包座機。
那位太太也已經選好了手?持電話,兩人?在前台碰到。
太太越望模樣俏麗的楚月檸越喜歡,忍不?住搭話,“座機裝好,要分清線路綁好不?然纏在一起很容易打結。”
“多謝。”楚月檸能看?出這位太太沒有惡意。
銷售員也很快將太太的手?持電話開機,遞過去,“周太已經好了,可以?直接打電話。”
“好。”周太翻小包付錢,忽然看?到有劇院的票拿出兩張咦了聲?,微笑望向楚月檸,“喜歡看?戲劇嗎?包有朋友送的票多到看?不?完。如果你喜歡就拿去看?,免得浪費,位置都?很好。”
楚月檸隻是?遲疑了一秒。
周太就已經拿著票塞了過來,不?容拒絕,“曾經的名牌正印花旦謝幕,去看?吧。”
楚月檸拿著小小的戲劇票,忽然想起了郭鳳丹便收下了,“好,我去看?看?。”
臨走,周太還留下了她的座機號碼,說兩人?投緣要再約出來喝茶。楚月檸也沒有推辭,互相留了號碼後才分開。
跟著戲票上的地址,楚月檸找到了劇院的位置。
老遠就看?見劇院門口排了很多人?。
施博仁揮著小小的戲票,看?到長龍般的隊伍仰天長歎:“究竟為什麼周末休息的日子,要想不?開來劇院?”
甘一祖勸他小聲?,眼神瞥向站旁邊的男人?,“旭哥講了,是?為了支持文化?嘛!”
“什麼文化?啊,我一聽台上唱戲就頭痛。”
戲劇院對門就是?家健身房,不?少身材飽滿的靚女出入。
施博仁目光緊盯著靚女,心著急的就想安上翅膀能夠馬上飛到對麵?,與靚女們同處一間健身房做運動。
“都?是?老古董看?的東西。”
長長的隊伍全是?頭發?花白的阿公?阿嫲。他們聽見施博仁的抱怨,個?個?眼神直勾勾盯著他。
一位八十歲的阿嬤岔著漏風的牙齒,“邊個?是?老古董?我如今都?還可以?擔水澆菜。”
“你們後生仔不?懂,我不?怪。”另一位阿公?也板著臉,“粵劇戲曲是?中華珍貴的文化?粹寶,比你們愛看?的西洋音樂劇不?知高端到哪裡去。”
“是?是?是?,Soryy。”施博仁被盯得發?毛,連忙改口手?比著太陽穴點頭哈腰賠笑,“我才是?老古董。”
阿公?阿嫲齊齊冷哼。
周風旭長指捏著戲票,人?員慢慢動起來,他看?著施博仁左看?右看?,提醒:“進去之後麻煩安靜,不?然我擔心被阿公?阿婆打出來。”
“知啦。”施博仁用戲票扇風,感慨。
“其他闊少不?是?跑馬就是?高爾夫,你興趣比較奇怪要來看?戲曲。”
話音剛落。
施博仁就看?到楚月檸,忙亮眼揮手?:“檸檸,這裡!”
楚月檸走過來,見到兩人?也驚訝:“你們來看?戲?”
“是?。”周風旭見她也握著票,將票遞出去,“同一場?”
楚月檸湊過去看?了一眼,拿出票仔細比對,“咦,還真是?同一場,我是?剛遇到位太太,她送我的。”
周風旭勾唇笑:“早知你願意看?,就約你過來一起。”
“本來時間就較長,擔心你覺得悶會無聊就沒喊。”
“沒事啊。”楚月檸看?著檢票已經過去大半人?,開心揚了揚票,“我們快進去吧。”
人?流慢慢進入劇場,鏡頭拉近。
劇院門口旁的大牌上貼著花旦海報,寫?了本次演出的戲曲名稱——帝女花。
特彆演出:梁小蝶。
第56章
戲台高駐。
台下是一排排緊密的觀眾席。
楚月檸拿著兩張戲票進內場找座位, 看到?票上標記的座位號碼感到驚訝:“竟然是?領座?”
她的是?27號,周風旭的則是28。
這麼巧?
施博仁探頭過來望,見真是領座也驚訝到張大嘴, “是?喔,沒約好座位都能撞,是?哪種狗屎緣分?”
話畢。
楚月檸與周風旭齊齊望著他。
楚月檸歪頭:“朋友, 可否糾正用詞啊?”
意識到?說?錯話,施博仁連連拍嘴:“sorry, sorry。”
“不要介意細節問題啦。”
施博仁嬉皮笑?臉,手一伸勾著甘一祖的脖子大搖大擺走向後排的座位,“你們?慢慢欣賞, 我和一祖位置靠後沒所謂。”
甘一祖拍拍施博仁手臂, 支支吾吾:“不是?,我有點?介意喔,帝女花很出名, 我想和前邊的人商量下換座。”
甘一祖的頭往前探,被拉了回來。
“換什?麼座!”施博仁強逼著甘一祖坐下, 擠眉弄眼,“坐這裡風景更靚。”
“咩風景呀,看來看去都是?頭。”甘一祖疑惑。
直至施博仁拚命朝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眨眼。
“是?……是?!不換!這裡風景更靚。”甘一祖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楚月檸指了指前排, “那我們?過去了?”
“過去吧。”施博仁揮手,等人走後, 才?一把?將甘一祖的頭按下,“知不知旭哥在警署還有個稱號?”
甘一祖搖頭。
“情?場殺手啊。”施博仁表情?誇張抬起手刀,手起刀落, “殺到?異性片甲不留,沒有一個可以粘身。”
“好不容易願意和女孩子看戲, 醒目點?。”
甘一祖比了個OK,“那……看完戲就偷偷開溜?”
“真是?醒目仔。”施博仁同樣比了個OK。
兩人落座。
周風旭選了靠裡的位置,體貼的將過道旁的位置留下。
環境較黑,隻餘舞台上打了束燈光。
等候的時間較為無聊。
周風旭側眸:“想不想知這部劇大概講什?麼?”
“想。”楚月檸提起興趣,她來的比較匆忙,都沒看帝女花的簡介。
於是?。
在周風旭耐心低沉的聲音講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