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2 / 2)

六醜 青城山黛瑪 4894 字 10個月前

軟津津的甜彌漫在口中,他像是沒吃過蜜桃一般,品鑒不出好壞來。

沒頭沒腦的,不愧是她剝出來的果子。

他隻用了一瓣兒,不肯再開尊口了,儀貞便擱下碟子,側首要喚人端水浣手。

“我去吧。”沐昭昭見狀,不由得搶先站起身,繞過屏風出去吩咐。

一時宮人捧了盥具來,一個跪在皇帝左側捧著龍洗,一個跪在右側托著漚壺巾帕。儀貞則叉手立在對過,乾瞧著。

皇帝因問:“你不是要洗手?”

儀貞“哦”了一聲——伺候的人以為是皇帝要洗,呈上來的是禦用的盥具,沒有他特許,旁人哪敢僭越?

既然他抬舉,她當然不扭捏,大大方方地伸手浸在盆裡晃了幾晃,帕子上沾一沾,又揭開漚子壺蓋兒,淺嗅嗅,不是她用慣了的香氣,但也算清馥沁脾,便倒了些在掌心,慢慢抹勻開。

皇帝看她舒展著兩隻手,怡然自得的模樣,說:“漚子也給你了。”

儀貞輕笑,趁勢起身謝恩兼告退,皇帝沒有再留她的意思,爽快點了頭。

沐昭昭要水要得夠久,這會兒還沒回來。

第二天傍晚,皇帝吩咐的鞋子就送到猗蘭殿來了。

雖是緊趕慢趕,但活計絲毫不含糊。珠白的鳳頭履,式樣輕巧又俏皮,鳳口上各銜著一顆珍珠,鞋幫上的暗紋除了用銀絲繡以外,應當還有彆的巧思,儀貞暫且瞧不出來,這樣隱隱流光,瑰麗且不招搖,說不定是人家的獨門絕技。

繡娘們吃飯的本事,她當然不多打聽了。晚間洗漱過坐在床前,特意來試這新鞋,也不落地走動了,就微抬著腳左看右看。

嬤嬤她們如今對皇帝的優容也能平常心許多了,不過湊在一塊兒誇讚了一回做工,便各忙各的去了。

儀貞自己欣賞了會兒,褪了鞋準備上床安歇,今晚輪著沐昭昭“侍疾”,她可以睡個安生覺。

得了新鞋的喜孜孜逐漸退潮,她默然歎息起來:趙娘娘的離去,終究成為了一樁渺遠的往事。

哪怕於她而言。哪怕,於王遙而言。

孝期裡的清規戒律早已悄然鬆懈,女眷們複又於微末之處爭奇鬥豔;而宮裡頭眼下最重要的事,則是為近在眼前的冬節做籌備。

仿佛姑蘇、錢塘、永平、廣平的接連失守,皆是叛軍刻意散布的流言,是為了動搖大燕的金甌永固,窮竭心計地蜉蝣撼樹罷了。

青瑣丹墀內外,分明是兩種天地。

直到王遙力排眾議,壓下群臣諫請聖駕西幸的消息在內苑不脛而走,儀貞方才驚悉,局勢竟已敗壞到這種田地。

“亞父說的極是。”皇帝新病剛好,擁著裘衣靠坐在暖榻上,膚色蒼白,愈顯得眉眼如漆:“朕既是天子,怎可棄京畿百姓於不顧?偏安苟活,不配為李氏子孫。”

儀貞看不透他。臨淮王起兵,是不是根本在他意料之中,甚至他有心縱容?

她不能問。若不是,她將挑破他的無能,若是,她將直麵他的無情。

叛亂或許可以是假,但生靈塗炭終究是真。

“皇後,你呆看著朕做什麼?”他轉過臉來,如漆的眼眸裡光耀攝人心魂。

“我瞧薰爐擺得太近了,怕熱著您。”儀貞站起身來,走到他身旁,引著手帕為他拭去鬢邊微汗。漂亮的麵孔在她指尖細膩描繪,她有點遺憾地想:宮裡太久不演影子戲了,再未有過這般餘霞成綺的風姿。

朦朦幢幢的風聲鶴唳像隻籠在她麵前,又過了不知多少日,終於有了較為確切的消息傳來:謝昀在回京路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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