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調取監控的結果。
經管理員把學生的照片放到係統裡比對檔案,是高三4班的一個學生。
個子不低,人也看起來很是陽光乾淨。
可他在監控裡來拿東西的一路,明顯都有點不太情願,瞻前顧後的,隻有在路上碰到其他同學的時候才會立刻露出笑容。
不難看出他人緣應該是不錯的。
因為光是從班上走到醫務室這麼短短一截路,邵欽和霍巍就已經看到不下五個人主動給他揮手打招呼。
管理員大概因為上次宿舍的事,沒能及時察覺學校裡有攝像頭被擋住,心中有愧,覺得自己失職。
所以這次一聽說他們有東西被偷了,頓時覺得惡劣嚴重,相當積極追問他們有沒有什麼是自己能幫忙的,哪怕聯係校長也可以。
可兩人都是婉拒,說他們會告訴連主任處理。
霍巍本來覺得他們用手機把這段監控從係統裡拷貝下來就差不多了。
可結果邵欽比他做的更絕更仔細,居然還額外叮囑管理員,讓他把這段監控的原件直接從係統裡刪了。
也就是隻保有他們手上獨有的這一份,看著居然真是仔細為學生考慮過的。
霍巍忍不住偏頭多看了他一眼。
可邵欽記仇。
剛剛才被他擠兌過,現在立刻就要擠兌回去,眉梢一抬:“還不興我對監控有點控製欲?”
畢竟他當初惹出那麼多事,可不就是因為旭日酒店的監控。
霍巍:“……”
…
“偷盜”這種行為一旦發生,無關竊取東西價值的大小,性質就是比打架嚴重。
沒理由不嚴懲。
所以連主任在辦公室,一聽說邵欽的手稿被學生拿了。
當時和氣的臉上眉頭便緊緊皺起,像是不願意相信他們學校有學生會做這樣的事,處理起來也謹慎。
“確定是有意為之,不是有誤會什麼的嗎?”
她也知道最開始邵欽過來,學生們不太願意。
但經過這段時間,她以為邵欽在學生們心中的形象應該已經改變了很多。
有時候她路過教學樓,甚至能聽見大家喊彆人都是“學長”,唯獨喊邵欽就是“邵哥”。
當然連主任怕他們不信自己,也保證。
如果事情屬實,她不會包庇任何一個學生,一定會彙報給學校領導嚴懲不貸。
於是兩人廢話不多說,直接把手機監控給她看。
都不需要額外介紹,連主任光看監控中那孩子的身形就已經把人認出來了,滿眼不可思議。
“如果你們現在給我看到的是其他人,我肯定二話不說,立馬帶你們去班裡把孩子叫出來對峙,但駱明我真的有點不太敢相信……”
駱明,也就是這個拿邵欽手稿的4班學生。
而連主任的反應,已經很能說明這孩子和這件事的不匹配性。
“駱明品性非常好,待人也好,在學生裡都是很出名的。我一年前剛入職萊鳴的時候,有一次周一早上上班來急了,一直忙到他們升國旗也沒吃上早飯,低血糖,又正好碰上那時候夏天大太陽,一直站在操場上暴曬。真的誰都沒看出來我有問題,唯獨駱明在升旗結束以後,馬上跑去小賣部給我賣了麵包和糖。”
連主任哪怕過去這麼久,再提起也依舊覺得慚愧。
畢竟她身為一個老師,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還怎麼能看顧學生?
所以這件事她從沒好意思跟人提過。
隻是在這時候實在想要為駱明辯解,才第一次主動說出來,再三確認:“真的不是有什麼其他的誤會嗎?”
霍巍、邵欽已經知道他們這是猜對了。
所以乾脆將關於“駱明是被人強迫”的想法和推演和盤托出。
希望連主任能找一個不那麼顯眼的機會,讓駱明現在就從教室到辦公室來一趟。
最好神不知鬼不覺,誰也猜不到他是因為這事出來的。
事後也不要能聯想到,免得影響。
連主任那時聽見他們這些話,反應和跟拍、彈幕差不多。
第一時間都是震撼,然後眼神立刻柔和下去,竟是這就已經開始為他們能切身為學生著想感謝。
正好她這邊有一個拿試卷的機會。
霍巍先前上課上到一半出來,為的也就是這個。
索性現在臨近下課,讓剩下幾個班全找學生來領了,隻是在通知順序上分一下先後。
邵欽折騰這一圈整個人已經是半身不遂,靠在板凳動彈不得。
隻能是霍巍跑腿。
霍巍首先第一個去通知的班級就是4班,讓他們英語學習委員拿試卷。
駱明果然如連主任所料,很快從座位上站起來。
沒了屏幕直接看本人,比監控得更真切。
本該是個憨厚陽光的大男孩,可此刻他看見站在教室門口的霍巍,眉宇間卻隱隱環繞著一層憂思,像是早知道自己會被找上,卻依舊要強裝笑顏。
自然而然,駱明也是幾個英語學習委員中,最先抵達連主任辦公室的。
他才剛進去,就看見邵欽竟是就坐在辦公室的隔間裡,朝他招了招手。
那一刻,駱明望向連主任的臉瞬間染上緋色。
說不清是慚愧多一點,還是羞恥多一點,想對連主任解釋,卻又不知因為什麼有些張不開口。
好在連主任似乎並未給他治罪。
甚至還願意對他笑一笑,鼓勵道:“趕緊過去吧,彆拖到一會兒影響下一堂課。”
…
也許是連主任的笑給了駱明一點信心。
接下來邵欽對他的問話,進行得非常順利,可以稱得上有問必答。
首先就把趙簡宇那一行四人供出來了。
連帶著他為什麼知道邵欽在寫手稿、又為什麼要拿他手稿的原因,也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要說唯一卡住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究竟有什麼把柄在趙簡宇手裡。
憨厚的大男孩從談話一開始,就在邵欽麵前低垂著頭。
“我知道我做了這種事,於情於理都應該站出來幫你們指證,但我真的不想得罪趙簡宇……”
“你不得罪他,就不怕我直接把你拿我東西的監控公開嗎?”邵欽從男孩進門就在觀察他。
身上的校服、腳上的鞋、耳邊的頭發……手指指節、甚至指甲縫。
仔仔細細,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答案,卻還是希望聽男孩多說幾句。
駱明:“我覺得你不會……”
邵欽口吻算不上和善,目光也並不柔和:“你這自信就來的有點莫名其妙了。你應該知道偷東西是能按刑事責任判刑的吧。”
駱明眼神明顯亂了一下。
他不僅知道,甚至還特地查過,連判刑因失竊物品的金額大小分檔位都知道。
分彆是盜竊數額較大、巨大、特彆巨大,相應判下來的年限也不一樣。
“但不是說隻有金額超過一千,才會關六個月或者罰款……”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稿不值一千?”
邵欽一句話就給他堵死,像是知道他心裡在盤算什麼:“還記得你百度的‘數額特彆巨大’,判刑標準在十年以上或處無期徒刑的金額是多少嗎?”
駱明聽到這終於舍得抬頭看他:“三十萬?還是五十萬?我、我記不清了……”
他當時隻顧著看低段的,根本就沒想過要去仔細看後麵這麼嚇人的刑罰!
然而邵欽卻一字一頓看著他的眼睛說。
“不管三十萬,五十萬,甚至一百萬,隻要趙簡宇那個大腦平滑的,真把我手稿弄沒了不打算還回來,我有心想告,哪怕你們五個人把我手稿的價格平攤下來,我一口氣讓你們全進去一起無期徒刑也是綽綽有餘的,聽明白了嗎?”
這不是邵欽恐嚇,是確確實實明碼標價。
人家出版社早針對稿費跟他簽過合同,隻等著他把稿子交出去。
這話但凡換個人說,駱明肯定不信。
可對方是邵欽。
那種平鋪直敘但直擊人心的口吻,讓他臉都白了,下意識抖了抖唇:“隻是幾張手稿而已……”
“是啊,隻是幾張手稿而已,怎麼就能值這麼多錢呢。”
邵欽像是自言自語,然後斂下眼眸給出最後一擊:“所以你又憑什麼覺得我不會把視頻公開出去?”
“因為你對鄭梟就很好!”
男孩明顯是被前麵誇張的數額和刑法嚇著了,竟是脫口而出:“雖然有人覺得你欺負他了,但我覺得你沒有!你就是對他很好!”
邵欽坐在板凳上紋絲不動:“我對他好,跟你有什麼關係。”
“有的!有!”
男孩先是答得很大聲,可很快紅了眼睛重新低下頭:“因為我跟他一樣,所以肯定有……”
…
整段對話其實也就持續了五分鐘。
霍巍在門外焦灼等到邵欽從隔間出來,剛想上前詢問怎麼回事,就被隔間裡竟是正默默抹眼淚的男孩嚇了一跳。
頓時難以置信看邵欽。
像是在說:他看邵欽今天的所作所為,本來還以為他不會再做什麼過分的事,結果怎麼又成了這樣?
邵欽相當無辜舉起手:“我隻是給他講了一下偷我手稿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可沒彆的本事弄哭這麼大一小夥子。”
霍巍皺眉,根本不信。
他就和駱明最開始想的一樣,覺得拿邵欽幾張手稿而已,能有什麼後果,東西又不是駱明想偷的,就算學校要開除也不可能開除駱明。
但很快駱明便自己從隔間整理好情緒出來,主動澄清:“不是邵欽學長的關係,是我自己,對自己很失望……”
話音落下。
邵欽眨了眨眼,理直氣壯對霍巍一聳肩:看吧,我就說我沒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