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就算知道鄭梟聽不到,彈幕也還是全在直播間慫恿。

什麼虎狼之詞都出來了,鄭梟卻和人並排躺倒在床榻上久久沒有動靜。

明明已經被放開,卻還像被邵欽摁著。

彈幕又開始笑孩子這一下是被邵欽整懵了。

【傻了吧,平時都是你打直球,現在也讓你也見識見識我們成年人直球的威力,doge】

【我一個嘎嘎螺旋轉體,弟弟現在肯定也在尋思欽欽是不是他腦子裡想的那個意思hhhh】

【有的人睡了,卻像醒著,並且還能搞得另一人也睡不著,呲牙.jpg】

【壓五毛錢,弟弟今天晚上肯定睜眼到天亮,大拇指.jpg】

大家本以為邵欽和鄭梟沒發現直播還開著,他們就能僥幸一直看。

可結果沒兩刻網管就上線。

一口氣在公屏逮著好幾個“斯哈斯哈”顏色超標的發言封了號,並彈出提醒。

【請大家適度發言,珍惜自己的號子,社|會|主|義隻有學習,沒有早戀!!】

【你們不怕死不要緊,但直播間還要保命!溜了溜了.jpg】

兩行大字彈完。

直播間畫麵直接黑屏。

恨的彈幕全開始捶牆。

【果然老古話說的好,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寶貝就該閉上嘴,安安靜靜躲在被窩裡偷摸摸看!!流淚大哭.jpgx3】

直播沒了。

大家卻也沒太遺憾。

因為彈幕覺得以弟弟老實巴交的個性,高|潮頂多也就是到這兒了。

接下來鄭梟肯定該洗澡洗澡、該寫作業寫作業、該回自己房間睡覺就回去了,能看的東西已經被他們看完。

可事實是鄭梟起初的確如他們所想,乖乖從邵欽床上爬起來把自己該乾的事乾了。

但乾完以後呢。

鄭梟在客廳、衛生間以及邵欽房間門口那一小塊過道徘徊了許久。

放空的大腦,無論如何也無法揮散剛才邵欽抓著他手腕、壓在他身上的模樣。

那麼亮的眼睛,那麼燙的手心,露在睡衣外麵那麼白的脖頸……

鄭梟越想,胸中某種衝動就越強烈,卻又怎麼都找不到著力點。

直到他想起邵叔叔今天晚上在宿舍樓底下對他說的話。

儘管鄭梟知道這樣不對,但他的步子還是不再踱了。

並開始安慰自己,不是他心懷不軌,而是單純“受長輩所托”,再一次擅自打開邵欽的房間門,摸上了他的床。

邵欽喝酒沒什麼發酒瘋的傳統。

喝完倒頭就睡,隻不過這時候一般都睡得都不踏實。

腦子裡像是繃著根弦,又開始做那個環繞了他許多年的夢。

夢裡,邵欽回到十二歲。

他家已經和鄭家商業版圖擴張,重心遷移,齊齊致力於發展海外市場,搬去美國定居。

在小小邵欽十二年的人生裡。

他一直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父母並不是因為愛情結合,但他以為結婚多年父母相敬如賓,多少也能因為時間培養出一些愛意。

畢竟兩人郎才女貌,誰看了都說登對,並且從沒在他麵前吵過架,一直以來都對他非常好。

彆人家的豪門狗血八點檔,從來沒機會在他家上演。

為此,早年因故喪母的鄭煜沒少吃檸檬酸他。

總說很羨慕他能有一個時刻能陪伴在身邊的媽媽。

隻要是邵欽想的,女人都會無條件支持。

哪怕邵欽某天出門,單純覺得天上哪片雲朵長得不合心意,不願意去學校,女人都會親自給學校打電話,幫他搞定。

而鄭煜隻能在鄭父的鞭撻下,老老實實去學校坐牢。

但也就這麼巧。

十二歲同年,鄭煜迎來了薑婉卿這個八字能合上的小後媽,彌補了沒有母親的缺憾,他卻意外撞破了父母在房間裡的吵架。

那是個雨夜。

他本該睡著了,卻偷偷躲在被窩裡看忘了時間。

邵欽至今記得那是本驚悚。

主人公半夜趕路,因為天上持續不斷下個不停的暴雨,不得不在雨夜中慌不擇路,找到一間廢棄的破木屋過夜。

而在那間破木屋裡,他遇到了一生劫難的開始。

書裡一番氛圍營造。

再配合他房間窗外的確正在進行的電閃雷鳴。

小小邵欽看得入迷,竟是真的跟著害怕起來。

他突發奇想忽然想去爸爸媽媽的房間看看。

儘管當時已經淩晨兩點,但他知道媽媽有時興起畫畫會睡得很晚。

可結果這一下從房間踏出去,他好像真的變成了那本書裡萬劫不複的主人公。

還沒走到父母房間門口,就已經聽見了激烈的爭吵。

甚至伴隨著砸東西。

女人尖銳的喊聲,是他從未聽過的歇斯底裡。

“你就非要這麼一直困著我嗎!你家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就不能離婚各自安好嗎!!”

男人雖然沒有嘶吼,卻也是怒極的邊緣,每一個字都說得很重。

“就算我答應你離婚然後呢?你讓欽欽跟你還是跟我?你要怎麼給他解釋爸爸媽媽其實感情非常不好,現在必須要分開?你到底想過這些問題沒有!”

“我怎麼沒想過!他是我兒子,我知道他能接受,我們就實話實話不行嗎!非要這麼耗著總有一天要出岔子!你不要總拿欽欽當借口!!”

“那我喜歡你我有錯嗎?我喜歡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有錯嗎!為什麼你就不願意多看我哪怕一眼?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我想不通!”

女人像是終於在他的逼問裡崩潰了。

砸了顏料,砸了畫架,連著旁邊裝飾的花瓶也砸了,每一樣東西稀裡嘩啦落地,都像是砸在門外小小少年的心口上。

嚇得他瞪著眼睛猶如驚弓之鳥。

嗓子眼塞進一團棉花,肌肉僵直,動彈不得。

直到女人把入目所有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這才嗚嗚咽咽,仿佛被抽乾渾身的力氣問他:“那我又有什麼錯……我可以聽家裡的意思跟你結婚,跟你生孩子,但我隻是不想喜歡我不想喜歡的人,就連這樣都不行嗎?我也想不通……”

“求你了,就跟欽欽說實話吧,他想跟誰都行。”

“跟我,你可以隨時看他,跟你,我也會經常回來帶他出去玩……離婚吧,對外理由不管是說我出軌,還是我怎麼不好都隨你,隻要彆讓我再繼續待在這裡……”

後續女人說了許多諸如此類的話。

男人都隻是紅著眼睛,沉默坐在旁邊聽。

等到最後女人終於哭得說不出話了,他才沉悶出聲問:“……跟我在一起就讓你這麼難受嗎?”

“你還沒聽懂嗎,你沒錯,但我也沒錯,為什麼你對我好,大家就默認我必須喜歡你!”

“我並不討厭你,我知道你是很好的男人,可我不愛你,我隻是受不了跟沒有愛的人朝夕相處,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嗎?”

“我很早就說了,如果你碰到你喜歡的人,我不會乾涉,隻要不離婚,哪怕你不回家都行,結婚證隻是一張紙。”

“詭辯,邵賢你現在就是詭辯!如果結婚證真的隻是一張紙,你又為什麼不肯離婚!”

“因為離婚欽欽肯定跟你,我受不了一次失去兩個我最愛的人!這個理由夠不夠!!”

爭吵。

無休止地爭吵。

一個受不了沒有愛的婚姻,一個受不了失去愛的生活,仿佛一個死疙瘩,誰也找不到可以退讓的地方。

而第二天早上。

邵欽在早餐餐桌聽見邵賢告訴他母親病情複發,身體不舒服,今天沒辦法陪他吃早飯。

然後他才知道。

原來母親之前那麼多次的“病情複發”,居然全都可能是因為吵架。

所以他怔愣之餘,實在沒有忍住問邵賢。

“就不能放媽媽走嗎?我可以一個星期在這裡住三天,去媽媽那裡住三天,剩下的一天回老宅陪外婆或者爺爺。”

這是他昨天一夜沒睡,想到的唯一辦法。

可邵賢卻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他。

好半響才接受兒子可能聽到了他們夫妻吵架的牆角,竭力平穩放下手中的咖啡:“你外婆不會允許你媽媽跟我離婚。”

邵欽知道這個。

外公外婆對母親並不好,隻是拿來當做聯姻的工具:“但隻要你支持媽媽,不是沒有可能的。”

邵賢卻望著他不說話了。

然後邵欽就又明白了。

原來他的爸爸,的確像他媽媽說的一樣,隻是拿他、拿一切能當借口的事當借口,究其根本還是不願意放手罷了。

也是從那一天起,邵欽忽然覺得大人的世界很好懂。

人性也很好懂。

他坐在餐桌上直勾勾對邵賢說:“你會害死媽媽。”

大概是這句話太重。

那是邵賢唯一一次在他麵前失態,摔了手裡的咖啡杯,厲聲讓他閉嘴。

母親的身體狀況一直是他們家不願意麵對的現實。

因為按照醫生的診斷,女人該在他十歲那年便去世,可一直拖到了現在他十二歲。

沒人知道女人還能撐多久。

結果邵欽還像是察覺不出邵賢的絕望。

繼續冷靜說:“你就讓媽媽最後自由幾年不行嗎,說不定還能活得更長點。”

邵賢當時喘著粗氣看他,想要扇到自己兒子臉上的巴掌懸在空中良久,終於還是克製住沒真正打下去。

一字一頓:“你們覺得分開可行,是因為你們沒有過過沒錢的生活。你媽媽跟我離婚,隻會讓你外公外婆對她更不好,不會允許她拿家裡、拿我一分錢,到時候不要說吃藥,根本連生活都生活不下去。”

邵欽:“媽媽可以畫畫。”

邵賢卻頓住半晌,似乎在思考這件事該怎麼告訴他。

矮下身說:“這個世界並不是公平、講道理,隻有比你階層更高的人允許你有正常的秩序,你才能有。如果外公外婆不允許,那就沒人敢買你媽媽的畫,沒畫廊敢收你媽媽的畫,有一萬種辦法讓你媽媽寸步難行,而我隻能乾看著,聽明白了嗎邵欽?”

這些都是他不願意拿出來和女人討論的。

於是邵欽感覺自己終於懂了。

她媽媽生來就是浪漫主義,但邵賢不是,邵賢是現實主義。

就像鄭煜知道這些給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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