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欽覺得還是有必要給鄭梟敲敲警鐘。
哪怕他明知道孩子肯定從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都還非常高興,覺得兩人的關係又進了一步。
鄭梟也確實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他完全不能接受邵欽眼下像是要把他推出去般,毫無征兆當頭的一盆水,抬手便將準備從隔間出去的人扣住:“邵叔叔也給我說了阿姨的事。”
意思是想證明自己比邵欽以為的更懂他,知道更多私密的事。
可邵欽依舊隻是好整以暇望著他笑。
“我知道他說了,但你隻是跟我在學校裡相處了一個禮拜而已,能了解、喜歡我哪點呢?長得好看嗎?那如果我現在跟你說,之前就是隨便跟你曖昧消遣,實踐課結束就斷,你受得了嗎?”
鄭梟劍眉深皺。
聽見邵欽這麼說,第一反應甚至不是回答,而是想要反駁。
反駁邵欽根本不是他自己嘴裡說的這種人。
可邵欽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緊跟著下一句更加咄咄逼人:“你又憑什麼覺得自己有特彆的地方,值得我認真?”
如果前麵的話都還勉強算委婉,那麼這一句,就是直接紮鄭梟的心窩。
瞬間把最真實的現狀攤開擺在了他麵前。
一個是天上星,另一個卻隻是剛從鄉下進城讀書的高中生。
就算有鄭老爺子的偏愛和幫襯,可那到底也不是他自己的真本事。
他對外麵的社會如何,自己未來的發展又如何,根本沒有頭緒,也還沒到考慮的時候……
“所以你看,你連我在想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又敢覺得自己知道我。”
邵欽說這些話時,明明是在拒絕人,一雙桃花眼裡卻絲毫沒有尖銳,始終遊刃有餘仿佛隻是在麵對一個暫時走錯路的孩子。
而他看著鄭梟越來越沉默。
知道自己的話奏了效,非常輕鬆便將少年原本緊緊鉗製在自己手腕的大手拿下來,給出最後一擊。
“可能你現在覺得你摸到我的距離,隻有那幾道英語聽力題,很容易,但等綜藝結束就不是這回事了。其實還是個寶寶啊我們鄭梟兒,就暫時不要分心考慮學習以外的事情了。”
高中生的心意又能有多堅定呢。
邵欽完全知道自己話裡的殺傷力。
潑完最後一盆冷水也就覺得差不多,直直抬眼望著跟前擋在他和門板之間的少年,等著他自己把路讓開。
可少年漆眸閃爍,執拗低啞著嗓音說:“……那等我高考結束呢?結束是不是就可以考慮了。”
邵欽立刻樂了。
像是完全不介意他“胡攪蠻纏”:“難道你自己的腦子裡想考慮什麼事情我還能攔著?”
“先考吧,ALU就算了,至少考上A大。到時候你要還願意給我麵子,覺得我跟你想的一樣好,那要我陪你也不是不行,嗯?”
邵欽故意把話說得輕浮,是因為他必須承認在他的心底,的確存在那麼一絲絲的希冀。
隻是更多,他還是希望將鄭梟此刻的堅持,歸結為小孩征服失敗的勝負欲。
這樣至少等到最後真正出結果的時候,他自己不會太失落。
而鄭梟看著眼前仿佛很無所謂的人。
直覺非常清醒地告訴他,邵欽現在就是不高興邵叔叔忽然的插足,亂了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和分界線,想為他多找幾條退路。
但邵欽說的他們兩個之間的差距,又是無法逃避不爭的事實。
所以儘管他心中的弦並未真正落定。
卻也依舊願意在這時候退一步,忽然說:“我考慮過,想考A大計算機係。”
邵欽眨眼點頭:“那你英語聽力是真的必拿滿分了。”
他看過鄭梟的成績單。
以鄭梟的成績,如果他隻是想普通考進A大其實很輕鬆,哪怕英語聽力全擺爛,直接拿零分也能進。
但計算機是A大的王牌專業之一,分數線向來傲視群雄。
就算鄭梟聽力滿分,其他學科也得再繼續努力往上夠一夠,絕對不是容易達成的目標。
可少年似乎完全不考慮在他麵前誇下海口,日後沒做到丟人怎麼辦,隻是拿那灼灼的目光定定望著他說。
“我會去找你。”
極簡單的五個字,卻被少年說的像許諾。
當時那一下邵欽心裡就軟了,簡直比昨天直接乾了三瓶威士忌感受還強烈。
很是花了幾分力氣在接下來的對視裡,再次若無其事揚起笑:“行,如果你非要堅持。”
得到回應。
少年終於願意錯步讓出被自己擋住的路,卻沒有著急關上隔間。
而是一直看著邵欽從他的更衣間裡出去,平時怎麼和其他學生打招呼,現在就怎麼打,談話說笑一切正常,仿佛剛才兩人無事發生。
前麵這一個禮拜真如他所說隻是消遣。
可其實邵欽也就是強撐。
他猜過鄭梟沒那麼容易被打擊到。
但他的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鄭梟卻除了最開始被貼冷板凳的那一瞬猝不及防,餘下烏黑的瞳孔中全是沉著和冷靜。
完全沒有他想象中少年人的盲目。
好像無論他說什麼,都已經看懂他的企圖,也不打算多費無用的口舌,而是決心直接用事實說話。
那份義無反顧的赤城和滾燙。
有幾個瞬間,甚至讓邵欽錯覺今天不是他找鄭梟“攤牌”,是鄭梟找他,而下一秒露怯的人就要變成他自己。
相當陌生失控的體驗。
所以邵欽也就是背影鎮定,實則從更衣室出來的一路都心不在焉。
不然不至於被更衣室外靠著牆壁等他的人冷不丁到。
鄧止維春風和煦望著他調侃:“也不知道有些人頭一回做負心漢虧不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