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鄭梟本因為玩了一晚上有些飄然的心。
竟是瞬間安穩找到歸處,莫名有些發脹,緩緩矮身蹲到馬路牙子上羞赧坦白:“不怎麼樣,肯定沒你好,隻是喝了一點點就成現在這樣。”
邵欽又是笑:“沒有我好很正常,一般人都沒我好。”
“嗯。”
鄭梟乖巧應他,然後看他周圍的環境:“是已經回家了嗎?我還以為你會更晚一點。”
畢竟現在才十點半。
邵欽頓時挑眉戳穿他的小心思:“以為我會更晚的意思,就是打視頻其實是來突擊檢查的?怕我騙你,其實不是跟老師在一起?”
“沒有!”
少年在視頻中立刻否認。
可否認完沒兩秒又耷下眼皮承認,神情中是少見的低落,沉悶著嗓音直抒胸臆:“因為你太好了,喜歡你的人總是很多……”
邵欽想告訴他其實不多。
大家喜歡他隻是喜歡他這張臉而已,跟他這個人到底什麼樣根本沒關係。
可少年已然進入碎碎念模式。
自顧自開始趁著酒意向他傾吐:“好想你,其實每天都很想你,想你怎麼才能提前一點跟我談戀愛。明明都答應過完第一個學期就談了,但還是忍不住想……”
“想給所有人說我是你男朋友……”
“想不顧宿舍門禁回家找你……”
每說一句。
高大的少年便蹲在路邊抱著自己前後晃一下,像流落街頭歸不了家的小狗,字字戳心。
他想說。
邵欽就一言不發窩在躺椅裡陪著聽。
直到店裡有人發現鄭梟不見,出來找他回去繼續下一攤。
小狗才不得不被迫停下散發可憐。
從視頻很容易看出。
找鄭梟的人既不是屈弛朗他們,也不是鄭梟的同班同學,而是一張對於邵欽來說完完全全陌生的臉。
卻能很是熟稔搭上鄭梟的肩膀,湊到他的手機屏幕前玩笑。
“就說你悶騷,這是躲出來跟哪個妹妹視頻?”
邵欽看清他了。
鄭梟卻飛快扣下手機,沒讓他看清邵欽。
視頻畫麵驟然黑暗,邵欽隻能聽見鄭梟無奈喊那人學長,告訴他不要再開這種玩笑。
可那人明顯不信,嬉皮笑臉的:“跟我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視頻就視頻唄!”
“……但真的不是。”
“那你說跟你視頻的人是誰?敢說是你媽媽試試。隻要我們學校的我準認識!”
鄭梟招架不住追問,推了好半晌才紅著耳朵坦誠:“……是邵欽。”
“哈哈哈邵欽??你糊我也糊個像點的。你不是都還沒追到人家,人家能跟你視頻?我反正不信,除非你給我看。”
要看就是原則問題了。
鄭梟怎麼都不可能同意,起身便沒轍推著學長示意他馬上回去。
然後趕在學長偷看他屏幕前,飛快拿起手機對邵欽道了晚安,讓他早點休息。
邵欽應下,已經準備掛斷。
鄭梟卻又想起什麼般,趕緊搶著雙頰飛紅認真補了句:“我沒有跟女生聊過視頻,我就喜歡你。”
說完,視頻也結束了。
隻留怔愣窩在躺椅的邵欽,對著天邊清冷的月光,好半晌啞然失笑。
…
那天過後。
葛嵐理所當然成了邵欽他們班,通俗這個方向的小課受邀老師之一。
然後又理所當然在一乾難搞的受邀老師中迅速脫穎而出,一躍成為“難搞”的榜首。
折磨人的程度,叫其他所有細分方向的學生紛紛憐憫,隻有邵欽作為過來人,反而閒散放鬆下來。
每天在公寓裡待著吃點好吃的,看看書,看看電影,再固定每周末接受一下鄭梟投懷送抱的x生活,出去約約會。
日子過得很是愜意逍遙。
而兩人每次一起出行,從不避人。
所以無論是學校裡,還是微博上,都覺得他們倆這樣跟已經談了沒什麼分彆。
甚至邵欽還會帶鄭梟去酒吧。
因為鄭梟提過一次,學姐學長喊他蹦迪,他沒蹦過,不太敢去。
隻不過幾乎邵欽在酒吧這種地方一露臉,好不容易平息一點的奇怪傳聞立刻便會風靡。
大家因為他的臉,總格外熱衷將他和糜爛的桃色八卦聯係在一起。
都覺得外人不知道,難道他們圈子裡還能不知道嗎。
邵欽就是浪,既然不跟人家孩子正經談戀愛,沒個名分,卻又總跟養寵物似的,走哪兒都把這尾巴帶在一起,不是玩兒是什麼?
偏偏還有鄭煜這個“消息保真”的推波助瀾。
前前後後有膽肥的嘗試鼓起勇氣去勾搭。
結果都不用邵欽發話,光是保鏢鄭梟就給他們乾服了,完全不慫動手。
最關鍵邵欽還不覺得有問題,總是看熱鬨一樣望著他們笑。
於是圈子裡又傳。
想睡邵欽?可以,前提是你要能跨過總跟他身邊那條狗。
落在大家眼裡,邵欽去哪都帶著他,仿佛他一天24小時黏著邵欽。
可其實隻是邵欽出門少。
沒有他或者鄭煜,基本不會去學校以外的地方。
而鄭梟計算機大一本來課表裡的課就多。
彆說他還因為好奇被拉去參加了一堆社團和組織的活動,甚至校學生會都有他一份。
平時雜事多的時候,鄭梟就給邵欽吐槽。
但如果因為這些碰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和朋友,也會給邵欽分享。
明明每天發微信都會講。
但大學裡什麼都新鮮,到了公寓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邵欽有時玩笑說他嘰嘰喳喳,跟暑假悶頭搗鼓電腦完全兩個人。
鄭梟就會跟在他屁股後麵緊張。
澄清他隻在邵欽麵前這樣,在彆人麵前還是悶葫蘆一個,如果邵欽覺得還是話少好,他也可以改。
邵欽笑:“難得有點新優點,你又要改回去。”
然後鄭梟就會忍不住從背後將人抱進懷裡,悶悶埋進那截白皙的後頸高興:“幸虧你不答應也還是願意讓我碰你……”
…
有了邵欽再三的鼓勵。
鄭梟也像真的放了心。
無論對什麼有興趣都會首先試一試,自然而然開始忙碌充實。
之前七天除開周末,或長或短也能找出兩三天和邵欽見麵。
但後麵各種組織活動的任務一上來,鄭梟可能就隻找得出一天,那一天還是在經常低頭抱著手機回消息中渡過的。
邵欽並不介意。
無論是等他,還是聽他說話都非常有耐心。
所以鄭梟一直以為邵欽對這些是真的感興趣的,也就分享得越來越事無巨細。
直到那天周日晚上,他們做完慣例性躺在床上說話。
鄭梟提了最近全國大學生辯論賽要在A大辦。
他得負責安排人手外聯對接所有參賽學校的學生,工作量大,還是門麵工作不好出錯,導致他壓力也有點大。
可等他說到一半扭頭。
卻發現邵欽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他身邊聽睡著了……
那一刻,所有分享都在他嗓子眼裡卡了殼。
鄭梟望著邵欽沉靜的睡顏愣了好半晌。
然後才驟然驚醒般,想起每次聊天,邵欽自己的生活好像總是簡單,三言兩語就能說完,反而是他永遠在一個勁不停地說……
邵欽第二天早上睡醒睜眼。
正好撞見鄭梟禮拜一要早起上早自習,坐在另一頭床邊套衣服。
邵欽頓了好幾秒才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絕不算禮貌的收場,難得有些無措:“……抱歉,我最近可能太累了。”
鄭梟卻和平時一樣,刷完牙便黏著他湊上來要接吻說沒事。
那天鄭梟是似乎沒事就這麼走了。
但肉眼可見。
邵欽能非常清晰察覺出,鄭梟急遽減少了和他分享校際瑣事的時間,大多隻是彙報一下自己在做什麼。
而周末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更多回歸了暑假的“平靜”。
鄭梟會纏著他聊更多他最近做的事,看的書,看的電影。
儘管看似沒什麼問題,但兩人心裡都明白,中間就是有什麼變了。
邵欽也不好再要求他重新開始分享以前那些讓他有傾訴欲的事。
因為事實就是,他的確不感興趣,再強扭出了什麼岔子,隻會讓局麵更尷尬。
以至於某天周末晚上。
邵欽站在開放廚房裡看鄭梟埋頭洗碗,忽然笑笑問:“跟我就這麼在家裡待著,會不會覺得有點無聊?”
這話本也就是邵欽無心的一句。
可沉默的少年反應卻極大,幾乎立刻猛地抬起頭看他。
那雙黑眸被刺傷的神情,很快讓邵欽意識到不妥。
生平頭一次為自己說過的話打補丁:“……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我也不是天生就喜歡這麼待著,都是試過才知道的,我也希望你能儘可能試一試,想做什麼都可以。”
“真的。”
最後這兩個字,是邵欽被鄭梟盯得有些受不了,臨場又添的。
可從不逆著他說話的少年,那天卻垂下眼瞼冷不丁低低冒出句:“也包括跟彆的人談戀愛嗎?”
“……”
邵欽瞬間啞然,想說不是,但又像被堵住了嗓子。
從那以後,兩人明顯開始彆扭。
好幾次邵欽都以為鄭梟不會再來公寓找他了。
可鄭梟近乎偏執地堅持每周末來報道,哪怕兩人再彆扭,再不說話,也一定要做到把所有力氣揮霍乾淨。
邵欽知道鄭梟在生他的氣。
但他很茫然,止不住地擔心如果他現在就跟邵賢一樣,把明明還能遇見更多可能的鄭梟綁在身邊,以後鄭梟也和他媽媽一樣不喜歡了怎麼辦……
他幾乎斷定自己百分百比邵賢更自私。
這個死循環就像盤旋籠罩在他們家上空,從未離開的魔咒。
之前困擾他爸,現在輪到他。
隻是沒等邵欽在循環裡四處碰壁找到答案。
他卻已經陡然發現。
他的小狗,好像背著他,偷偷學會了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