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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隻丹鶴自腳底掠過,清越的唳聲響徹雲霄。
唐菲背了個竹筐,繞到青鹿崖的背陰處,也就是靠近玉屏峰的一側,小心翼翼地從一堆琪花瑤草裡分辨出聚靈草的模樣,再刨開泥石,將它們妥帖地鏟進身後的竹筐裡。
采摘仙草需得在日出之前,否則天光一旦澆下來,露珠儘去,功效便沒那麼好了。
不過這聚靈草是珍貴之物,哪怕是青鹿崖這種地方,也不可能生長得遍地都是。
唐菲花了一番功夫,順利在日出之前挖完剩下的聚靈草,心滿意足,在竹筐上搭了一層青布,隔絕日光,便準備回去了。
哪知她一轉頭,一個趔趄,差點又以為自己見鬼了。
“怎麼是你啊?”
那人一襲交襟紫衣,外罩雲肩,腕上的一截護臂在寬袖中若隱若現,微微上翹的雲肩邊緣流暢地滾下一線金邊,被腰帶束攏,帶扣在身前結成個蓮花圖案,垂下的花瓣則由一幅太極陰陽雙魚圖托著,觀之格外威勢好看。
正是常在藏典閣灑掃,曾指點唐菲聚靈草與化靈草區彆的那名內門弟子。
“你是石……”她撓著後腦勺。
“天璣老人座下大弟子,石磊。”那人回答道。
“哦,石師兄。”唐菲沒有察覺什麼不對,“你有什麼事麼?”
石磊眸如漆深,不動聲色地在她背後的竹簍轉過一圈,視線凝在她右手拄著的一根鋤把上,開口時,語調意味深長。
“無事,就是想著姑娘應會再來此處尋聚靈草,怕有個萬一,便來看看是否需要在下幫忙。”
“多、多謝師兄掛懷……”唐菲覺得他的狀態有點奇怪。
石磊眉峰一挑,笑道:“看來姑娘是挖到足夠多的聚靈草了?”
唐菲從他的神態和語氣中讀出了一絲隱藏的輕蔑,不由地納悶,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他麼?
石磊不改笑意,道:“以你之出身與資質,竟然也想著修煉?”
唐菲張了張口,陡然察覺,自己雖然一直禮貌地喚其“師兄”,對方卻從頭到尾沒有回過一句“師妹”。
也對,三老座下的內門弟子,被派來打掃藏典閣不是做苦役,而是體現了三老對心腹弟子的看重。
在他們眼中,唐菲不過有幸得了李荻青眼,才在青鹿崖做了一名侍女,名分上是要差他們這些內門弟子一大截的。
石磊受三老重視,得以照看藏典閣,起初見唐菲跟自己套近乎,翻閱些不重要的修煉典籍便也罷了。
可她竟然想著用聚靈草為自己引氣入體!
這種拿丹藥喂修為的行為,一貫被名門正派弟子所排斥,認為隻有那些暴發戶和二世祖才會這麼乾,真正的天之驕子從不走這些歪門邪道!
而唐菲,一個從雜役升上來的奴仆是個什麼貨色?也妄圖通過這樣的手段一步登天?
委實可笑!
石磊已是大乘初期修為,在同輩弟子中是佼佼者裡的佼佼者,根本不把那幾株聚靈草放在眼內。
他厭惡的是——這個一無是處的凡人居然也妄想修仙?
她有什麼?一張臉生得好麼?
除了這張能蠱惑宗主的皮囊之外,她還有什麼?
既非名門出身,亦無絕頂天資,至今尚未引氣入體,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憑什麼妄想與他們同登仙途?
可笑!簡直可笑至極!
唐菲想明白其中的關竅之後,並不憤怒,隻是不想在此時惹怒他,便道:“承蒙仙上看得起,小人不過是生活艱苦,想要挖些靈藥賣錢罷了,這修煉之事哪裡是我這等小人物敢肖想的呢?”
石磊睨她一眼:“少拿話誆我,當我看不出來你是什麼心思麼?也就是宗主太忙,半個月後便是媧皇宮的品劍大會,他沒時間在青鹿崖上多待,否則怎會縱容你的癡心妄想?”
唐菲道:“你怎麼知道是我癡心妄想?這件事,李……宗主是知道的,他還說要幫我引薦名師,替我指明修煉的竅門和方向呢?”
此話本有辯解加恐嚇之意,哪知她把李荻抬出來後,石磊的臉色由青轉黑,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