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腳下是累累白骨,身後是望不儘的血途……
她是個困於過去的人。
一個困於過去的人,是不會有未來的。
“不平”在她掌中哀鳴,仿佛昭示了主人此刻的心聲。
不平,它沒有斬儘天下不平,反而對上了自己執劍的初衷。
駱雁書絕然道:“拔劍吧。”
對麵的人無可挽回地閉眼,“照膽寒”出鞘,劍鋒斜指向天。
這一次,闔目之人換成了駱雁書。
痛順著血液刺向全身,唐菲下不了手,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什麼都怕,什麼都想著兩全。
駱雁書抬掌蓋在她的天靈上,將十卷琅嬛元典以及自身所有武學的心法強行注入了她的魂識,不理解沒關係,先記住就行了。
完成這一切後,她在恍惚中道:“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半生流離,她早已失卻了本來麵目,隻能以這副可笑的粉麵偽裝。
“把‘不平’帶回無妄峰,無相劍宮的劍,不該待在這裡。”駱雁書哽咽道,“再替我在日月崖上立一座衣冠塚,要矮崖頂三分……弟子不肖,辱沒了劍宮的聲名,隻願能長伴師尊左右,為她執帚奉巾……”
唐菲知道她的痛苦,卻不知曉這痛苦的根源在何處,內心深處隱隱有東西在湧動著讓她難過,她卻說不出口,隻能疑惑:“淩頏之害得您變成這樣,您還要回去認錯麼?”
駱雁書看著她,悲哀地想,因為我不恨她,不恨她們,不恨師兄師姐,不恨劍宮的每一個人,因為……
我愛他們啊。
我是為了愛她,愛他們,才決定握劍的。
“你現在不動手,待會兒有人追來了,你我都要死。”駱雁書厲聲道,“我縱橫江湖半生,讓我死於宵小之手,你不如現在殺了我!”
“動手!”她一聲驚喝,震得唐菲陡然抬首,映出眼中的悲涼。
風聲呼嘯,滲入迷蒙的山色中,無數百轉千回的掙紮,不過是刹那間的寂靜。
唐菲緩抬手,重重氣旋蕩開,長發淩空翻卷,被風勢吹得參差漫天。
無數青藍色的疾流撲麵而來,像一張巨大的蛛網,將她的周身都密密麻麻地籠罩住。
駱雁書仰躺著,任由半生積蓄的修為自氣海流出,原本尚可撐持的傷體在這點滴之間,變得越發沉重,冷汗浸濕了整個後背。
整個過程漫長得可怕,但她硬是扛住了,一聲沒吭。
氣海完全空無的那一瞬間,駱雁書再也壓不住傷勢,嘔了一地的紅血。
“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攥住渾渾噩噩的唐菲,艱難地囑咐,“往南走……”
唐菲僵硬地點頭,好,往南走。
駱雁書鬆了一口氣,順勢落在她懷裡,仰頭望著那張與那個人並不相似的麵孔,隻覺得經年而過,她甚至都想不起來那張臉是什麼樣子了。
也許她並不是想起了,而是心裡一直裝著那個人,無時無刻,處處不在念著她,死前也一定要再看她一眼罷了。
愛一個人,最經常感知的是這個人帶來的痛苦,純粹的快樂少見而短暫,但某種意義上的痛苦卻可以持續很長時間,這是由自己施加的,也是由自己咀嚼消化的。
隻有被這種痛苦折磨時,她才會恍然,原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