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闕撐著兩隻小胖胳膊從土窩窩裡爬出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大白菜那邊,十分神氣地說道:
“這些大白菜也太擁擠了,需要間苗。”
“大白菜需要多翻翻土,給讓白菜根多透氣才能長好。”
……
竹闕隻顧著不停說,沒注意到魔族人冷著一張臉,表情越來越難看。
這幾日魔界氣候變化,奉庚體內冰火兩係魔氣不穩定,加上黑氣纏身,入夜後如同經曆萬蟻噬咬的痛苦,情緒也大起大落,難以自控。
聽到蘿卜精命令的語氣,突然怒火上湧。
他三兩步走到蘿卜精旁邊,伸手便揪住了這醜蘿卜的幾根蘿卜葉子,將它提起來。
這怒氣太突然,竹闕被提到他麵前,對上他那魔族人的眼睛,一瞬間怕極了。這陣子的相安無事竟讓她忘了,對麵可是個殘忍嗜殺的魔族人啊。
而且眼前的魔族人像是有那個大病,剛才還好好的,現在突然發癲。
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捏死。
竹闕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再也不敢說話,被拎在半空中瑟縮著。
竹闕寄宿在這蘿卜裡,她體內的靈力流動已然和這根蘿卜深刻連接著,她的情緒波動自然也影響到蘿卜的狀態。
奉庚注意到,這幾日方才水靈了些的蘿卜葉子,被他這麼一揪,肉眼可見地枯萎起來。
見此情況,奉庚恢複了幾分理智,他緊皺眉頭,蹲下身,將蘿卜精放在土坑邊坐好。
他抬起手掌看了看,這蘿卜精的身體,在他的力量下顯得那麼脆弱。
蘿卜精還在瑟瑟發抖。
道歉的話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
奉庚心情更加沉重,他已經被邪氣影響至此了嗎。
竹闕窩在土坑旁邊不敢說話,憋著憋著又生氣起來。
她剛可是還考慮著怎麼救這魔族人,他怎麼脾氣這麼臭!
竹闕恨恨地翻了個白眼,斜睨著魔族人,卻發現他一言不發地再次扛起了鋤頭,默默走到一邊,開始按照她所說給大白菜翻土。
她對這樣的變化感到疑惑。
竹闕悄咪咪歪著蘿卜腦袋,偷偷覷見魔族人愁雲密布的一張臉,像是藏著很嚴重的心事。
巨大的情緒起伏……難道是受黑氣侵蝕導致的嗎?
越想越覺得像,竹闕有些生不起氣來,反倒覺得他可憐。
她不再計較方才的事情,將身體窩回蘿卜坑,想著儘快修煉靈力,幫魔族人治療。
竹闕窩在蘿卜坑裡,憐憫地打量著那邊正在勞作的魔族人。
此外,這幾日偷偷觀察,竹闕發現這個魔族人雖冷冰冰的,卻生得一副令人驚豔的容貌。
瘦削的臉,棱角分明,鼻梁挺拔。眉眼十分淩厲,一雙微吊的狐狸眼,瞳仁是淺金色的,瞳孔細長,透出壓迫感——竹闕還是很怕他這雙眼睛的,但這確實是魔族該有的一雙眼睛。
這樣一副冷冽的相貌,襯得他額頭兩隻兩指長的龍角十分精致。
他的頭發並沒有和天界仙君一樣認真束起,而是隻簡單將臉兩側頭發編成兩束,綁在腦後,其他便披散著。
因為要揮動鋤頭,他的額前常常有幾綹頭發不受管束地掛在龍角上,顯出幾分隨意的好看。背後披散的長發也會隨著他的動作滑下來,在他彎腰時輕輕撫過地上的蔬菜。
他身形高大,卻並不顯得過分魁梧,剛剛好的清瘦,剛剛好的挺拔。
這勻稱好看的身形難道是長年種地的緣故嗎?竹闕心想。
她從前在天界也見過很多氣度不凡的年輕仙君。
天界仙君仙子喜著淺色衣物,衣料輕薄。那些仙君們也大多同天界輕盈的衣料般,幽遠清淡,溫如雲霧。
好看是好看,但眼前這個魔族人,和那些仙君們完全不是一個好看法。
他隻站在那裡,不需做些什麼,便讓人覺得像是一柄劍。
不是輕薄的軟劍,而是一柄重劍。
劍柄粗礪,劍身堅硬。
厚重,內斂,鋒利。
竹闕看得有些入神,不自覺盯著那把正在認真鋤地的“重劍”心想:
不知道他會不會打架?他打架肯定很厲害。
這個魔族人身上衣料瞧著很是昂貴,雖是黑色,細看卻有精致的暗紋。
魔界生存環境惡劣,估計不容易見到這樣的好衣料。
雖說先前被抓住蘿卜葉子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手掌的繭,但現下瞧著,他那一雙握著鋤頭的手骨節分明,過分白淨修長了些,看著並不像從小務農的人該有的手。
再加上他的舉止中偶爾透出的那種低調的貴氣——這種矜貴之氣她從前在天界一些頗有地位的上仙身上見過。
竹闕想,這個魔族人在魔界或許身份還挺尊貴的。
既然身份尊貴,為什麼會身染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