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謝大人身邊這些年,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這樣上心過。你且放心吧,顧姑娘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哎……”
室內,檀香與酒香交纏,馥鬱得化不開。
顧清影迷迷糊糊地撐著眼皮,見謝隨已經坐在了她身側。
“裝不下去了?”他把她的酒杯奪了擱在一邊,問道,“不想嫁我嗎,嫁我不好嗎?”
顧清影當作沒聽見,起身來去搶酒杯,他便把酒杯舉高,威逼利誘,“不回答我,你什麼也彆想喝。”
顧清影恨恨地看了一眼酒杯的位置,確實是她夠不著的高度。
但她就是不說話,裝傻充愣地和他僵持著。
謝隨歎氣:“你儘管去找,看看這京城裡,可還有比我更好的夫君?”
顧清影終於忍不住了,“你也不害臊……”
這人怎麼這麼大的口氣?
謝隨掰開揉碎了給她分析:“皇上雖是一國之君,但後宮妃嬪眾多,不能專一。驃騎將軍雖驍勇善戰,但太豪放,想必你不會喜歡。齊王雖美名遠揚,但他體弱,又有個剽悍的正妻,你若嫁過去,他定護不住你。幾位尚書裡,隻有戶部尚書最年輕,但他也大你七歲,實非良配。幾位皇子裡倒是有年輕俊朗的,但奪嫡太凶險,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
顧清影越聽越害怕,製止道:“慎言!”
這些人也是他能議論的?如此不敬,就不怕掉腦袋?
帶著一點引誘的意味,謝隨簡明扼要地總結道:“總之,你仔細想想,這樁婚事,你不吃虧。”
顧清影當真沉思了起來,微微蹙眉,很是嚴肅,就連眼中的醉意都散了幾分。
“現在不委屈了吧?”謝隨問。
顧清影說:“不委屈了。”
謝隨盯著她的眼睛,問:“真不委屈了,還是不敢委屈?”
顧清影又不說話了。
謝隨並未指望她回答,畢竟對一個醉鬼來說,這個問題太難了。
何況酒醒之後,她一定會全部忘掉。
但這也意味著,他現在說的話,她也不會記得。
想到這層,謝隨的視線漸漸變得幽深,像飽蘸墨汁的筆尖,緩慢細致地描摹她的輪廓,“可你不知道,這長長的五年,我也是這樣委屈地過來的。”
-
謝隨第一次見顧清影,是在顧家的書堂。
那天夕陽西下,暉光像金緞一樣覆在她身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那道影子早就把她暴露了個徹底,她卻以為自己在柱子後躲得很好,與他視線交接時,還用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最後她當然是被顧錚發現,提溜著丟去了後花園。
那時,大家都極力忍著笑。
唯有他麵無表情,為那一瞬的對視失神了許久。
可她是恩師的女兒,他不能有越軌的念頭,否則便是不敬。
後來他官至丞相,終於可以無所顧忌。
可每每想到,顧錚是他踩的第一塊墊腳石,與顧家割席決裂,則是他步步高升的投名狀,他不知自己能以什麼立場去娶她。
直到三年前,好友八卦時,說賀子言正對她死纏爛打。
他以為這麼久了,自己多少該淡忘了。
可是那時他鬼使神差,伸手去鬆枝上撈了一把雪。
壓緊的雪團漸漸融成雪水,冷得錐心刺骨。
他就知道了,有的人,是忘不掉的。
後賀子言定親,但並非真心,隻為了哄顧清影安心,所以從未外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