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顧忌她手裡沒分寸,沒辦法隻好寸寸退步。
小燕兒這回醒神了,趕緊爬起來,手裡沒東西可用,撈起燭台,也慢慢挪到跋步床邊。
她覷空掃了一眼路金喆,這一看不得了,二姑娘估計力竭了,手裡攥著匕首直發抖,有好幾次差點劃破了那人雪白脖頸。
那人倒也奇怪,被人扼住命脈,臉上卻不見張皇失措,背脊繃的挺直,似乎一絲一毫都不想沾到繡床。
“姑娘,”裴宛強壓住心裡上湧的血意,道:“你也看到了,如今你手裡,一個是廢人,一個是以廢人唯命是從的人,我們都動不了你。所以你把這鐵片子拿下去,我怕你手再抖,鑄成大錯。”
“聽你鬼扯,休想糊弄我,當我沒見識!”路金喆挺直了腰背,下死勁兒握住匕首,在小白臉耳邊叫囂:“你們今天落在我手裡,也合該倒黴!燕兒,你去叫人,等我哥子來,扭送到官府!”
裴宛配合她,把脖子送到她手裡,可他心知要撐不住身體了,低聲道:“對不住了。”
話音一落,裴宛繃不住力氣,俯身攤到在她身上,路金喆呆呆地,隻覺得胸口一濕,定睛一看,氣的要殺人——他吐血了,濺我一胸口!
路金喆刀也握不住了,全是嚇得,屁股搓著床板子,連退好幾下,身上這人卻紋絲不動。
“我……我手沒抖!”她張口結舌解釋。
劉慶飛奔上前,身影快的叫人瞧不清,一把將床上的小姐連人帶被子擄到地上,輕輕扶起裴宛,在他身上不知哪處穴位上連拍幾下,裴宛極其痛苦的醒來,咳了幾聲,一手血沫子。
這邊,路金喆不顧身上跌的疼,忙一骨碌爬起,燕兒撈起大衣往她身上一係,和她一起蹬上鞋子,要緊衣裳穿戴好,心裡也安了一大半,路金喆手裡還攥著匕首,小燕兒要下樓,被她扯住。
“真不是壞人?”
匕首矗立在眼前,劉慶詫異這小姐竟然沒跑,也不知是傻還是勇氣可嘉。他礙於行藏不得透露,無奈隻好講事實擺道理:“我跟公子遇賊,正趕上他舊傷發作。這不是扁鵲巷麽,以為這二樓是藥鋪藥房,來買點藥材。我們若真的是歹人,雖然公子病弱,可憑我,做什麼做不成?你們不是好好的?
這話小燕兒認同,這人勁兒太大了。
話裡破綻極多,光說買藥不去一樓大堂,往庫房奔,分明就是做賊行徑。但一來她們年紀輕,並不太通事故,二來也是嚇狠了,腦子發懵,此刻聽他說來,竟然很有道理,附近可不是藥房遍地麽,當初路老爹就是為方便倒賣藥材,才在這裡買了房子。
“燕兒,把燈點上。”
燈點燃了,這屋裡行藏可看的分明,衣衫不整的,一身血衣的,半截身子入土的,大家都有點尷尬。
“要什麼藥,我們去買。”事發至今,總不可能任這兩個歹人無緣無故在她閨房裡吵鬨一宿,路金喆順著那話頭說道,這是她急中生智想出來轉圜的法子。
裴宛如今鳩占鵲巢,倚躺在繡床上,他剛吐了血,心裡好受些,隻是臉越發白的滲人。
他看一眼路金喆,似乎把她心裡的算盤看的一清二楚,搖搖頭:“你不用去,你的丫鬟和劉慶一起去。”
說罷,衝那個叫劉慶的說了什麼,劉慶就跟哈巴狗似的,忙從屋裡轉了兩圈,從手作台子上拿起紙筆,飽蘸了墨,遞過去。
那小白臉仍舊倚在她床上,隨手撿起一本書墊著,在紙上寫字。
寫完了把紙遞給劉慶,“你和她去,讓她指路。”
這裡的“她”,自然是剛剛他親口說的丫鬟小燕兒,而他寫的,則是治他病症的藥方。
形勢比人強,床上的這個雖半死不活,但他身邊劉慶當真凶神惡煞,不好招惹,路金喆哪能不從。
她把匕首往小燕兒手裡一放,“去吧,今兒月亮窄,黑黢黢的,早點回來。”
小燕兒不想接那匕首,“您留著保命。”
金喆冷笑:“我用不上,他都快不行了。”
“放肆!”劉慶聽她張口就來這不吉利的,殺性又起,隻懼怕著床上那位的脾氣。
“姑娘,你可勸你彆有歪心思,老老實實勿要聲張!否則,你這滿府上下——”劉慶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金喆翻著白眼,老老實實搬了個繡墩,在床邊坐著。
劉慶托起小燕兒,趁她還未驚呼之前攬著她躍下二樓
……
屋裡就剩他們倆了,這時候路金喆的困意早嚇沒了,不光不困,還頂精神。反而是床上那位,呼吸短促而急,似乎果真要不行了。
她溜達著在手作台子上扒拉,剛那個大個也是瞎,隻顧著找筆,沒看見這裡長針鐵剪錘子鑷子七事俱全。
裴宛沒闔眼,看她在那擺弄針黹物什,心臟難得一回因某個人咚咚悸動一下,果然,不一會兒就看她舉這個恁長的金簪,不急不緩過來了。
路金喆把簪柄光溜溜的頂尖拿給他看,輕而易舉在他眼睛裡看見了不一樣的神色,剛剛她們那麼著急,害怕,幾乎嚇破了膽,這個人眼裡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
她一屁股坐在繡墩上,以手支頤,臉上憨傻,口裡殺人如麻:“你說,我一針下去紮死你,回頭官府該怎麼判?”
裴宛見她問的真誠,想了想,道:“此罪不可赦,誅九族。”
“呸!”路金喆長針戳著小白臉胸口,罵罵咧咧:“你真是做夢娶西施——想得美!還誅九族?我一個良家婦女,你一聲不吭的闖進我的房子,欲殺我侍女,吐我一身血,我紮死你都不犯法!”
這姑娘越說離得他越近,前大襟上那股子血汙味兒直衝鼻尖,裴宛不動聲色的後挪了幾下腦袋。
路金喆一愣,瞧見自己胸口,穿的挺嚴實啊,就是不好聞。
“這是你自己吐的!”路金喆氣的咬牙,“你還嫌棄?”
裴宛閉上眼睛,此情此景,要不是心上實在痛,實在是叫人想發笑。
最終路金喆也耐他不得,抱著金簪,死死盯著床邊。
而床上那人,再這樣的威視下,卻十分操蛋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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