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家老”是姓……
——“無山”。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身後傳來雲川那帶著些許惋惜的聲音,歎道:“如果你當初記得補刀的話,或許就不會有‘我’了吧。”
雲川當初來到這個世界,睜眼便看到了一柄苦無,還有那帶著獰笑的麵孔。
從最開始的痛苦、怨恨,再到絕望、虛無、死寂。
直到在死亡與存活的中間態,與根源建立聯係,理解“死亡”本質,才掙紮著從地獄爬回人世間。
“這麼說的話,我或許應該感謝你?”雲川用分不清戲謔還是玩笑的口吻說道。
撲通!
言語間,雲川輕輕鬆開了手,茫然而恐懼的疤臉砂忍憑借著本能,雙手捂著胸口撲倒在了地上。
“咳咳!放,放過我……不是我想……”
他的嘴裡依然不斷溢著血,卻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像蟲子般掙紮著蠕動爬行。
如果是心存善意的人,看到這悲慘一幕的話,一定會心生不忍之情,繼而沉默看他死去吧。
畢竟,他隻是聽命與人,並非是……
“啊!!”
雲川一腳踩在了他那血淋淋的背脊之上,頓時讓其像瀕死的動物般發出淒厲嚎叫。
旋即,雲川用腳尖輕輕一撥,讓原本趴在地上、背對他的砂忍仰麵看向自己。
“……”疤臉砂忍逐漸渙散的目光對上了雲川的眼睛。
那是一雙深藍色的眸子,倒影著血紅色的雨和霧,卻唯獨沒有半分的不忍。
漸漸的,疤臉砂忍眼中的身影逐漸與記憶中那個矮小的身影重合了。
當初那個男孩,在劃傷他的臉後倒在血泊中,就是像現在這樣平靜地看著他,看的非常專注認真,似乎想把自己這張臉永遠刻在腦海中……
“當初第一次見麵時,你這張臉就是這麼醜,現在都要死了,就不要再露出這副醜陋的姿態了吧?”
雲川俯視著他,輕聲笑道:“在這最後的時刻,一直看著我的臉吧,死死記住我的臉。”
“你靈魂的死去,如果能夠發出光彩的話,或許能像我一樣引誘某些‘東西’呢?”
說罷,他從抬起了那柄幾乎快要斷裂的短刀。
“咳咳!”看著月光下男孩舉起的刀,疤臉砂忍似乎陷入了奇妙的平和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咳出一些血來,發出沙啞的嘶嘶聲。
鮮血順著雨水汩汩流到腳下,在地上淌出蜿蜒曲折的溝壑,紅色的雨霧與對視的兩個人,構成了一出殘暴怪戾的畫作。
那顆跳動的猩紅心臟藏在裡麵,赤裸窺伺那個麵帶笑容的男孩。
最後,畫作定格的瞬間,是短刀刺進心臟。
“我會等著他們來找我複仇的。”
望著那依然帶著怨毒的麵孔,雲川隻是低聲道:“擁有被殺的覺悟,才有揮刀的資格,不是嗎?”
噗嗤!
被洞穿大腦的頭顱在血泊中滾落,眼裡倒影著月亮的光暈,聲音回蕩在雨霧之中,久久不息。
說歸說,鬨歸鬨,月見裡雲川,可不會犯下和他相同的錯誤。
……………………
啪嗒。
不知道過了多久。
在風雨的呼嘯聲,和野狗撕咬屍體的聲音中,一道腳步聲有些突兀地響起。
然後,便聽到野狗的痛苦嗚咽,在響起一陣清脆的骨裂聲後,雨幕中才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直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才打破了靜謐。
“多目君……”
一高一矮兩道穿著雨衣的身影並肩站在雨中,而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雨衣中的暗紅色短發。
他身旁則是一個棕色長發、臉上帶著關切之色的女人。
“呼……我知道。”
紅發男人的語氣中帶著一股冷意,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將手中已無聲息的野狗甩到一旁,深深吐出一口氣道,“我越發討厭這個地方了,就連野狗都敢對我齜牙……”
隻見,在他的腳下,一具被野狗咬到麵目全非的屍體靜靜躺在血泊中。
屍體上滿是深可見骨的痕跡,那顆被貫穿的心臟清晰可見,傷口還汩汩流著刺目的鮮血。
那些血就像粘稠的岩漿一樣流淌,黏稠的紅色緩緩向四周蔓延爬動,就像是把一桶紅色油漆潑了上去,在雨水的浸潤下染紅了周圍的地麵。
這裡發生了一場戰鬥,至於最後活下來的人,顯而易見,並不是他丈夫的學生……
“真是殘忍的家夥。”
棕發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氣,眼中的憤怒也幾乎化作了實質,低沉的語氣之中滿是怒意:“這裡的雨水都浸著一股血腥味。”
感覺就像血水變成霧氣升上天空。
變成暗紅的雲,降下鮮紅的雨。
隻要呼吸這裡的空氣,仿佛就像能嗅到刀刃破開皮膚湧出的血腥味。
隻要看著眼中這一幕,仿佛就能看到他在死前的哀嚎以及那家夥揮刀的冷厲。
就像是行走在叢林之中的旅人,看到被猛獸撕咬過的獵物屍體,看到麵前那被啃食殆儘的屍體。
哪怕獵食者早就已經吃飽滿足離去,但旅人依然會被空氣中那股縈繞不散的暴戾所震懾。
“大腦被毀了,是一個很謹慎的家夥。”
被喚作“多目”的紅發男人蹲下身子,仔細查看著屍體上殘留的痕跡,不知不覺逐漸皺緊了眉頭道:“……而且,隻有利器造出的傷痕。”
“利器?”棕發女人目光閃爍,表情有些凝重道,“難道是木葉白牙嗎?”
可是,目前四大國之間的關係已經很緊張了,雖然目前隻是在雨之國境內互相試探,尚且沒有對彼此的邊境進行入侵,但他們砂隱和木葉早已在邊境部署駐軍。
她和丈夫已經兩個月沒回家見過蠍了,白牙也應該和他們一樣守在邊境才對,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雨之國的腹地呢?
“不,紗織,不可能是旗木朔茂。”
多目搖了搖頭,低聲道:“雖然那個混蛋的千年殺很惡心,但以他曾經身為武士家族的榮譽,在麵對中忍時絕不會選擇虐殺……也不需要虐殺。”
言語間,他的身形消失在屍體旁,來到布滿殘缺忍具的地方,又抬頭看向巷子裡那兩具屍體。
“一個異常精通暗殺術、忍具投擲術和刀術的家夥。”雖然現場痕跡已經被雨水衝刷大半,但他依然大致判斷出了敵人的能力。
看上去更像是雨隱村那些野路子出身的忍者,他們最擅長一些亂七八糟的暗殺術和招式了,有時反而能出現一些令人意外的忍術和人才。
就在他瞬身到巷子裡,正想要去查看屍體時。
呲!
微不可查的聲音被多目察覺,瞳孔瞬間一縮。
下一刻。
轟!!
數張起爆符的爆炸聲響徹了靜謐的雨夜,屍體血肉在衝擊之下如雨般散落、濺射!
與此同時,幾公裡開外的街角小巷中。
感覺到腳下微弱的震感,雲川停住了腳步,望向遠處升起的濃煙,笑道:“希望你們會喜歡我的見麵禮。”
“也希望你們不要在找到我之前死在白牙手中。”